第00184章 一六七、可以哭泣的怀抱(2)

李景肃把人圈在怀里。少年脸上有些迷茫,像是在思考他刚才的建议。他欣赏着他认真的模样,过了半天少年才问他:“我为什么要对你任性跋扈?正因为是对你,才想着应该给你看到我最好的一面……怎么你不喜欢这样么……”

他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要教司徒曳学会什么才是恋人之间的相处之道没那么容易。

少年情绪更是低落,小声说:“难道你喜欢也利姑娘和景溪那样,活泼些的?”

李景肃深感自己弄巧成拙:“你别胡思乱想。我是希望‘你’能活泼些闹腾些,不是说我喜欢活泼的……”

“那你还是嫌我不够活泼。”

李景肃简直快急哭了,索性反将一军:“那我喜欢什么样的,你就能变成什么样?我倒是喜欢把你锁在榻上,从早肏到晚,你也愿意?”

“我不愿意!!”裸露的身体瞬间紧绷,杏眼中流露出惊恐,看到他含笑的眉眼才反应过来,“你吓唬我?你、你不是真心的吧……”

“当然不是。”

他拥吻着他,帮他理顺额前碎发,指腹轻轻抚摸他的眼睛。

“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客气,也太小心了。现在已经不是从前。过去那个对你混账的李景肃早就死了。你用不着再对我小心翼翼,更不用想着要满足我什么的。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明白吗?你不想做的事,一点都不用做。”

司徒曳抖着嘴唇说了句“我没有……”却没再说下去。大约连他自己都觉察到了自己今晚格外想要讨好的意图。

“再说,你还没明白,我心悦你,并非因为你完美无缺。所谓两情相悦,不仅是喜爱对方美好的一面,更是连同不甚美好、甚至丑陋难堪的一面,都能完全包容接受、一并喜爱,才能称作真心吧?”

司徒曳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么?不甚美好、丑陋难堪的……全都……”

“人无完人,孰能无过?中原的圣贤不也是这样说的?”李景肃亲吻他的发际,“你不也包容了我曾经最恶劣的那一面?”

少年满脸的恍然大悟让李景肃看到很想笑。但他努力憋住了。他想说他的曳儿没有丑陋难堪的一面。那些被侮辱被摧残的过往遭遇,也无法令他的美好折损半分。可他知道即便这么说,司徒曳也不会信,索性承认那段经历的残缺和丑陋,只是自己全盘接纳了。

他们北茹人,本就对身体的贞洁什么的,没有中原人那么介意。只要两心相悦时,彼此忠诚即可。若有一方变了心不想再过下去,双方把话说开,财产和子女交割清楚,好聚好散,连中原人“和离”的那套手续都用不着。

可这话他又不能跟司徒曳明说。两人之间本就无名无分,充其量只是君臣。要是让他知道北茹人的和离如此简单自由,那孩子更没安全感。

怀中的身体已经明显放松下来,虽然还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释放出来的情绪却好转不少。李景肃自己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便给两人披上里衣,唤来宫女收拾整理,抱着司徒曳去了设在厢房的浴室。

沐浴的准备,在欢爱结束后李景肃便吩咐了。备妥之后,二人屏退侍者,关了房门,又是一方私密空间。

李景肃先是帮着司徒曳脱了衣服坐进浴桶,自己倒不急着进去,站在外面帮他洗头发。少年嘴里“嘶嘶”地倒吸凉气,李景肃调侃他:“水烫吗?要不要加点凉水?”

水当然不烫。司徒曳嗔怪地瞥他:“你明知道我是哪里疼……”

“哪里疼啊?我真不知道呢。快告诉我,好马上传唤大夫来给你诊治。!”

“你!”司徒曳嗔怒,“你真够气人的!”

李景肃无声大笑,细心地洗着手中乌黑的长发,轻声道:“所以啊,以后别逞强。你那身子长得太精细,跟我欢好,总是你吃苦头多些。”

少年轻哼一声:“你这是在炫耀自己器物伟岸?”

“我的确是。”

“你!”

“哈哈,跟我比厚颜,你不觉得找错了对手?”

司徒曳小脸通红,冷不防掬起一捧水,一回头泼在李景肃脸上。李景肃没想到他突然间有此举动,骤然怔愣,少年爽朗的笑声响彻浴室。

“是你让我跋扈的!哈哈哈,没想到吧?”

李景肃也笑了,由衷而笑。他本就站在司徒曳身后,顺势从背后把人箍在怀里只是浴桶碍事。

“我就是想要看到这样的你。平常在朝堂上、在朝臣面前,你已经很累很辛苦,在我面前就不必那样了。你毕竟才十八岁,曳儿……”

司徒曳拉着他的手腕,小声说:“你不嫌弃我天真愚蠢么?我知道我年纪小,阅历浅薄,什么都不懂,朝臣们表面迎合,其实根本没人把我说的当回事……”

“那是从前,现在谁敢?你处置司徒宪一案,恩威并施,杀伐果决,听郑琨说吓住了不少人。我猜之前他们也跟朔阳的朝廷一样,觉得你不过是个傀儡,不管是郑琨的还是我的。司徒宪一案,让他们脑子清醒不少。”

“归根到底是因为有你在。”司徒曳淡淡地说,“因为有你、有你们两个部族、有‘北茹皇帝’的头衔,我才能在颍州立足。我怎么会忘了这一点,惧怕司徒宪所谓的名声风评呢?名声再好,又有谁会把一个孱弱无力的皇帝放在眼里?”

他从浴桶中站起来,转身面对李景肃,展开双臂搂住男人的脖子。

“如果进城那天,没有你和也利部族的骑兵,没有那辆奢华至极的马车,没有那身崭新的龙袍……即便是郑琨,也不可能立刻接纳我的提议吧?是你给了我体面,景肃。谢谢你。”

李景肃喉结转动,喉咙哽咽得有些疼。司徒曳湿漉漉的脑袋靠在他肩窝,用脸颊摩挲他胸口的纱布。

“对不起。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害你背叛国家……害你受伤……害你……连送你姐姐最后一程都做不到……”

李景肃哽咽着,终于落下了泪。自从离开平栾,他从未在司徒曳面前提起过姐姐李月柔。他内心对姐姐深感愧疚,却连对撒罕和穆陵都没有流露过。

倘若自己多考虑一下姐姐的立场……

倘若自己多关心一下姐姐的身体……

倘若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带着司徒曳离开平栾……

不能说有把握救她,至少不会让她走得那么孤单吧?

姐姐去世时,他只想着自己的事,想着如何保护司徒曳。而姐姐孤零零地在平栾王宫黯然离世,挂念的仍是他的安全、是李氏部族的前途……

他曾经对不起司徒曳,今后他有一生的时间去弥补。可他对不起自己亲姐姐的,却再没机会挽回了。

“对不起,景肃。对不起。你从来不在我面前提起你姐姐,我知道你不想让我难过。但你不可能不伤心,我却从未安慰过你一句……”

司徒曳流着泪,却在不住地为李景肃拭泪。李景肃摇了摇头,用力将眼泪吸回去。

“我姐姐的事,你不用感到愧疚。我只是惭愧自己对姐姐关心太少。自从父母去世,她便挡在我身前。我们姐弟这一路携手走来,她实在为我付出太多,我竟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