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没有再往厨房里的那个人,看上哪怕一眼,陶青山看着张笑笑,忽然问道,“小丫也快要上小学了吧?”
“啊、对,”不知道为什么陶青山忽然问这个,张笑笑愣了一下才回答,“还有几个月就满六岁了。”
“我算着也差不多了,”这么说着,陶青山从随身带上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粉蓝色的文具盒,朝张笑笑递了过去,“本来想着等晚上给你的现在也一样,”他笑了一下,“之前我看小丫很喜欢这个,今天正好经过,就顺带着买了。”
“就当是升学礼物了,”没给眼前的人拒绝的机会,陶青山就把东西塞到了对方手里,“还有,”他顿了顿,“最近工作上出了点麻烦,可能会很少有时间回来吃饭,”陶青山看着张笑笑,语气柔和,“暂时就先不用过来了。”
“可是……”张笑笑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游弘方。
“当然,因为是我这边的问题,工资还是照算的。”陶青山没给张笑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我不是想说这个”张笑笑还想说点什么,一对微微上扬的眉毛也拧了起来。
“小丫要升学的话,肯定也有不少要忙的事情吧?”然而,陶青山这一回,却少有地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显然并没有给张笑笑拒绝的权利。
张笑笑不说话了。
她其实也能大概感受到这两天里,陶青山和游弘方之间气氛的古怪,也差不多能猜到对方不让自己过来的原因,可通常来说这难道不正是最需要陪伴和支持的时候吗?
然而最后,张笑笑还是把话给吞了回去。
“……我知道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仰起头看向陶青山,“但既然我没有工作,当然也不能白拿工资,这点没得商量。”
说完,张笑笑略微停顿了一会儿,朝着面前的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后,我还能带着小丫过来玩吗?”
陶青山看着张笑笑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轻声笑了起来:“当然,”他说,“你是有我的电话的。”
“那在我被解雇之前,”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张笑笑大松了一口气似的,笑容不自觉地扩大了几分,话里甚至直接用上了“解雇”这个词,“应该还能在这里做上最后一顿饭吧?”
“那当然,”陶青山也跟着弯起了眸子,“还得让你试试刚买的洗碗机呢。”
听到陶青山的话,张笑笑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来了一句:“晚饭做两人份的还是三人份的?”
说真的,她看不爽游弘方对陶青山的态度很久了,也就出于对方雇主的身份,以及陶青山的维护,才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
这会儿陶青山改了态度,自己也马上就要走人了,她自然也就没有那些顾忌了。
“……还是三人份的吧,”被张笑笑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弄得愣了几秒,陶青山才有些微妙地给出了回答,他想了想,又在后面跟了一句,“我没事,真的。”
只不过是失恋了而已。
只不过是得从头开始,重新让自己喜欢的人变回自己曾经喜欢的样子而已。
28“像上次那样操我。”(H)(加更)
并不算长的晚餐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大抵是觉得自己之后,可能不会再那么轻易地像现在这样,有和陶青山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了,张笑笑连话,都比平常多了不少,仿佛真正的长姊一般,叮嘱了不少琐碎的事情,陶青山也都没有丝毫不耐地一一应下。
而一旁的游弘方,则和之前一样,被两个人忽视了个彻底。
这大抵是这位大少爷从小到大,所遭受过的最糟糕的待遇。可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表示不满的话甚至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就好似连游弘方自身,都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沉默的背景,只是单纯地存在着。
就和曾经在他面前的陶青山一样。
心底的那股烦躁,在伸出去收拾碗筷的手,不小心和游弘方碰到了一起时,陡然抵达了顶点。陶青山一时之间,甚至有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径直将滚动的筷子带到了地上。
“你觉得只要这样,就能弥补过去的事情吗?”看着蹲下身去,捡拾筷子的游弘方,陶青山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刺人的冷意。
游弘方的动作顿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停下。
“不,”他站起身,将手里捡起的筷子放到了桌上,目光却只落在了陶青山垂在身侧的指尖,“我只是……”游弘方扯了扯嘴角,语气里满是从未有过的颓丧,“……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在见到陶青山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自己的模样,他甚至无法生出除了恐慌与无力之外的,其他任何感受。
陶青山的指尖动了动,烟灰色的眸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些许怜悯,却不知道是对游弘方的,还是对自己的。
“我说过了,”往前伸出的手轻轻地触上了游弘方的下颌,并没有用上多少力道,就让他的脸抬了起来,“只要和以前一样,”陶青山的声音很轻,也很软,如飘过耳畔的羽毛一般,柔软而虚幻,“不喜欢我就好了。”
“……很简单的,不是吗?”
游弘方从陶青山的眼睛里,看出了毫无作假的认真。
“这种事”不自觉抬高的音调,在张笑笑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一瞬间,被生生地截断,游弘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榛果褐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陶青山,像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更多与自己期盼相符的、别的什么。
可眼前的人脸上,却是与自己过往最厌恶的一潭死水截然不同的一潭死水。
轻搭在游弘方下颌的手指收了回去,陶青山转过头,拿起桌上叠在了一起的碗碟,朝着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的张笑笑走了过去:“我来帮忙吧,”他笑了笑,“正好也想看看洗碗机是怎么用的。”
游弘方就这样,又一次被独自扔在了身后。
这些天里面,游弘方见到的最多的,似乎就是这个人的背影。
转过身去的,逐渐与自己远离的疏冷而陌生的,让游弘方无可抑制地感受到,那些并无实质的东西,一点点地自指间流逝的真切触感。
而他越是收紧手指,那些曾经被他厌弃、却一直固执地待在他的掌心的东西,就流失得越是迅速。
可是他明明
收在掌心的指甲刺破了皮肤,带来麻木而迟钝的疼痛,游弘方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也没能想出那个连问题都无法确定的答案。
不喜欢喜欢自己的人这种事,怎么可能真的存在?
可偏偏那么说着的人,望向自己的双眼之中,却丝毫寻不到了曾经凝固其中的缱绻深情。
如果这是某种用来折磨他的手段游弘方由衷地希望,这只是陶青山用来折磨他的一种手段。
那么,只要他所承受的疼痛,达到了对方的期许,满足了对方的某种近似报复的愿望事情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