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来看看法新社的记者本?西蒙(Ben Simon)在乌干达的主峰斯皮克山(Mount Speke)上的发现。山峰上的积雪已经定点不剩,还想在这座山上淘换生活的农民只能爬到更高的海拔,希望能找到一块足够凉快的地方好种下他们的豆子。他借用Nelson Bikalnumuli的话说:“人们只顾得向上、向上、再向上。我怕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一个个叠罗汉似地磊在一起了。”</p>

在海地,2008年中连续四次强飓风过境,《纽约时报》记者马克?莱西(Marc Lacey)发现戈纳伊夫市的某个地方,一位母亲竟带着自己的孩子住在房顶上。他报导说,“城市的主教堂里,洪水从正门涌入,冲倒一排排长凳,到处都留下烂泥和下水道污物的痕迹。教堂的楼上成了数十人避难的场所,他们互相拥抱着挤坐在水泥地板上。当有拜访者到来时,他们会通过揉肚子这个动作来讨要可以充饥的食物。”</p>

或许你是一个对被围困在贫困山村中的疾苦民众动不了感情的人。那么再来看看下面这个故事,它发生在内燃机船海洋号(MV Nautica)的身上,这是一艘隶属于大洋畅游公司(Oceania Cruise company)的豪华游轮,其总面积达一千平方英尺的客舱“每一寸都是为了哄客人高兴而存在的”,房内置有“高科技乳胶床垫”,“42英寸等离子电视”,红木包边的门廊,甚至还有“为访客预备的第二套卫生间。”(船上的温泉浴还提供“具有异国风情的柠檬和姜味盐按摩”,或者更让人感到不安的“具有异域情调的椰奶搓澡。”)且先不管这些,海洋号2008年夏季开始出航,走上其长达32天的“亚洲史诗之旅”,但是由于纳尔吉斯台风侵袭了缅甸,对这个国家和她的国际形象都造成了重创,海洋号不得不把原计划停留在这个原英国殖民地的3天旅程从总行程单上划掉。一位朋友解释说,“我们当时就决定在那种情况下最好不要停靠,那将会是非常不明智的。”但是为了补偿游客们而提供的在孟买多呆几天的计划也没能实现,因为那里出现了恐怖袭击,再后来当海洋号行驶到亚丁湾时又被海盗袭击,共被海盗射击了八次。来自新西兰惠灵顿的温蒂?阿米蒂奇(Wendy Armitage)说,“我们本以为他们不会下作到对一艘游艇下黑手。”于是海洋号调整航线开往马尔代夫,当然在那儿他们终于得到了安宁。虽然无事,但是就在海洋号停靠马尔代夫的那个月里,该国总统宣布,他们将努力每年从旅游业收入中节省出十亿美元,专门用于在斯里兰卡或者澳大利亚购置土地,这样提前计划好在海平面抬升最终淹没全国之前给全国的人民找到安身立命之所。总统对CNN的记者说,“我们现在要投资土地。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的国民在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时不至于流落到难民营里。”顺便说一句,马尔代夫并非采取此种措施的唯一国家。就在他们之后几个月,太平洋岛国基里巴斯也公布了一份类似的计划。</p>

一个新异的世界(8)

用这些故事来讲道理存在一个缺陷,那就是我们无法从这些故事中感受到我们正在一手打造的这个新的世界的核心的问题。没一个单独的事件,就算再怎么难以承受,它也是相对简单,相对容易理解的。比如说气温升高了,橡树的生活区域就相应北移。气温升高了,飓风的次数增加了,忍饥挨饿的日子也要越来越多了。气温升高了,海水淹没了你的祖坟,你生在在那里的岛国真的不能再住下去了。气温升高了,就算你在最豪华的温泉浴室里,你也恐怕不敢相信“熟练的按摩师柔嫩的手指能消除你对世俗的一切顾虑。”这些都是简单问题,我们都能看懂。</p>

但事实上,我们打造出来的这个新的世界却要复杂得多,也要更有趣一些。我们发现不仅仅是以前习惯做的事情现在做不了了,而且这些第一波出现的后果诱发了第二波、第三波的后果,导致我们几乎采取任何的行动都异常的艰难了。我们不知道应该向何方求助,因为这个新异的地方与我们所熟知的世界不是照同一个套路在运作。我们的行为导致的反讽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随着海冰的融化,北冰洋的反射率也发生了改变,白色冰面的镜面反射效用被大幅吸光吸热的蓝色海面所取代。北极圈的冻土地带解冻了,地下的乙醇气体都逃逸出来,泥煤地的水分都蒸干了,更加重了碳化合物的排放。但是在这些事情发生的同时,其他一些反应也在进行过程中。突然之间,你可以自由的在这些新的区域勘探石油和天然气了。有人预测北极地区仍然保有占世界未发现资源20%的储备,虽然不能阻止石油峰值的到来,但是至少可以保证我们还有可以向大气中排放的碳化合物。</p>

现在我们来看一个稍微更复杂一点的问题。我们在很长的一段时期内都通过焚烧亚马逊平原地区的森林来平整出农业用地,这很明显是要向大气中排入碳化合物的。这是一个足以引起我们担忧的现象――还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那一系列“为了拯救雨林”而举办的音乐会吗?――巴西目前已经通过了保护法案并加以强制推行,但现在其雨林的缩减已经出现了下降的趋势。但是随着中东地区的地底逐渐漏空,石油越来越贵,生物燃料的市场需求只会随之强化。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预见,终止大豆的农民会向着森林深处去开拓更多的土地;2008年,由于石油涨价,地表的去森林化加重了64%。一位观察员报导说他亲眼看着“推土机就像装甲部队一样铲平并焚烧大片森林。”与此同时,2008年11月,巴西气象部门发布了研究报告(正好与国际能源署发布石油储备下降的报告在同一星期),报告称气候变化使得这个区域的干旱程度加剧,雨林现在更容易收到山火的影响――在十年之内,亚马逊流域的南部地区将被划入高森林火险气象等级。这些山火仍然会向大气中排放二氧化碳,它们不仅仅烧掉了原始森林,更重要的是它们破坏了天然的废气回收池。焚烧后留下的是更炎热,更干旱的裸露土地:非洲的研究人员发现,在白天的气温下,裸露地表的温度比周边森林土地的温度高出八度,裸露土地的湿度仅为49%,而森林内的湿度为87%。</p>

以上这种情形貌似在整个热带地区都在上演。在亚马逊地区,根据研究人员彼得?班尼亚得(Peter Bunyard)的观点,“我们已经观察到亚马逊盆地中的某些地块已经形成了无树平原,地表只生长着耐旱的灌木和矮草,这很可能预示着这个地区无树平原化的趋势已经开始了,而这最终将导致沙漠化。”在正常情况下――当然这是在旧地球的时代――亚马逊丛林能比降雨更有效的把水资源运进内陆地区。当最靠海岸的几列树木湿润之后,它们的水分通过树叶的蒸发向上传递,然后由这些水汽形成的云彩一般向西移动――总之,通过六次左右的循环,它们能把海洋的湿气一直传送到安第斯山脚下。树木在运输水分的过程中消耗的能量是惊人的――一天之中的消耗差不多相对于400万个甚至更多原子弹的当量。用班尼亚得得话讲,森林从本质上讲“是一台无法替换的巨型水泵”,而这些水分很大程度上都在影响着空气的循环,它们“从亚马逊盆地抽走能量并运输到更高海拔的地方去,运到地球上气候温和的地方。阿根廷虽然里亚马逊盆地有几千英里远,但是感谢雨林的存在,他也能享受到至少一半左右的雨量,这个事实恐怕阿根廷本土的人民只有极少的一小部分知道。而美国人也是在同样无知的情况下享受着这些好处,特别是中西部地区。”有研究发现,四个月之后,美国主要玉米种植带的春夏雨量已经与同期亚马逊盆地的雨量相等了。</p>

一个新异的世界(9)

所有这些现象都是极其复杂的。我觉得有足够的理由把亚马逊雨林成为地球上最显著的物理特征之一,但是它也比我们预想的要脆弱得多,既会受到为农田开荒而去森林化的影响,同时也会受到由我们引发的气温变化的影响。班尼亚得预测,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将会导致“亚马逊地区降水明显减少,森林迅速死亡。”噢,差点忘了说,如果这种情况出现,那么死亡的树木腐化降解的过程中“将有超过70兆吨的碳化合物以二氧化碳的形式逃逸到大气当中。”这里不仅不再会被称为吸收碳排放,释放氧气的“地球之肺”,原本葱郁的森林将可能变成可怕的大烟囱。</p>

但对美国人而言,亚马逊还是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你更有可能已经去过北美西部,就是落基山以及高山山脉地区――或许你曾驾车穿越冰川公园的“逐日大道”(Road to the Sun),或者骑着摩托走过了唐纳小道(Donner Pass)。你肯定也欣赏过安西尔?亚当斯(Ansel Adams)的摄影作品了――因为那就是我们印象当中原野应该有的样子。这些山脉与极地以及亚马逊一样,也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正如《萨克拉门托蜜蜂报》(Sacramento Bee)所写的那样,高山山脉就是“一座置于天上的巨型水龙头,一座400英里长,60英里宽的封冻着的自然水库,它能为加州提供60%的需水量,而且其中大多数是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来的及时水:也就是在炎热干旱的夏季的几个月当中。”但是这些冰雪已经缩减了10%,预测称在本世纪中叶时将会进一步缩减40%,而到本世纪末则会消融高达90%。</p>

但是我们且先不去做空洞的预测;先关注一下已经发生的事实:根据一份研究所讲,“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冬季以及初春雷雨季节的平均气温都出现了上升。因此以降雪形式出现的降水量下降了,而以降雨形式出现的降水量增加了。”当雨水出现在冬季的高山山脉时,它引发一场灾难――1997年新年夜就出现了一场大洪水,其发生的诱因就是一万一千英尺海拔的山区出现了大量降雨,雨水裹杂成泥石流,迫使加州北部的四十六个郡县宣布进入灾害状态。加州历史上最潮湿的四个冬季都是自1996年之后陆续出现的;2008年开始,由于气象预报家们认为该州会出现史无前例的大洪水,因此周内的能源规划人员们开始进行应对灾害的各种演练。积雪过早消融还带了另外一个潜在影响――现在太阳的光热将导致森林地区出现干旱迹象,这也使得火险气象条件会存在更长的时间,而森林的干旱情况越加严重。实际上,加州目前的火险气象存在期比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已经延长了78天;过去,这个时期从六月开始,一般到九月结束,但是现在森林服务局需要在四月中旬就开始雇佣消防人员,而他们一般需要工作到11月,有时甚至到12月。全国森林服务局全年预算中的一半现在都被用于扑灭山火,就如同一位议员抱怨的那样:“这个机构真的不应该再称为美国森林服务局,应该更名叫美国山火服务局。”</p>

与飓风形成的情况一致,现在的山火不仅次数更多,而且规模也更大。平均算下来,现在的大型火灾比一代人之前的火灾带来4倍多的损失,最近几年出现在美国西部的最糟糕的几次火灾都发生在积雪提前消融的年份里。一位森林服务局的官员说,我们面对的野火“就像面对着海洋上的完美风暴一样。”当然,火是可以自己借势自燃的。2007年9月,在太浩胡(Lake Tahoe)附近发生的月光火灾持续了两周时间,估计共向大气中排放了500万吨二氧化碳,相当于970,000辆汽车行驶一年,或一座煤炭发电厂运行一年产生的后果。应对此次灾害的组长对《萨克拉门托蜜蜂报》记者汤姆?努森(Tom Knudson)说,“这次山火的势力之强简直是让人叹为观止。”确实如此,当火被扑灭之后,连地表的泥土都被烧焦了,这使得针叶林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生长起来。研究人员认为更多的大型山火将会使得山体的植被转型为稀疏的矮小灌木,事实证实了这一点,黑橡树,白针熊果树,以及其他灌木属的矮树开始迅速的在高山山脉中原本生长着松树的区域蔓延开来。这种变化最直接的后果?美国西部的森林目前发挥着吸收全国20%至40%碳排放的功能,而以后这些区域不仅不会成为吸收废气的回收池,反而会成为潜在的二氧化碳的来源。另外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世界上最高达的树木,也就是世界上存活着的最古老的最巨大的生命体也开始逐渐消失。2009年公布的一份来自约塞米蒂(Yosemite)的研究报告称“大直径树干的森林的密度”在最近十年当中下降了四分之一。一位研究人员说,“这些大树都是生存了几个世纪以上的古树,它们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干旱和潮湿季节的交替。所以当我们看到这些久经风霜的幸存者也不能幸免目前的气候变化时,也难免要感到十分震惊。”这份研究报告还说,随着气候越来越暖,森林密度的降低还有可能出现“加速”。</p>

一个新异的世界(10)

那我们再东行几百英里,到落基山脉的山脊看看,这里的树木同样在以惊人的速度死亡。其中当然有一部分是年久之后自然死亡的树木,而热浪的袭击以及缺水的现实促使该地区树木“隐形的死亡率”上升了一倍。但是摆在眼前的问题也不是没有。2008年,仅怀俄明州和科罗拉多州就出现了300万亩的死亡森林。预计在未来的五年内,科罗拉多州将进一步失去500万亩森林――相当于州内所有直径在五英寸以上的黑松都将绝迹。从此地往北走,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3,300万亩黑松已经从青绿色变成了锈红色,意味着这些树木实质上已经死亡。树木死亡最直接的凶手是松树害虫,拉丁名为大小蠹(Dendroctonus),翻译成直白的意思就是“树木杀手”。一旦这种害虫在树木躯干上钻孔,树木会本能的释放一种白色蜡质的树脂,试图把害虫包裹在其中以自救。但是由于害虫会通过释放信息素引来更多的同类。最终树木因不能应对如此庞大的害虫数量而走向死亡。西部各州森林协会的执行主任杰伊?詹森(Jay Jensen)说,“虫害造成的影响范围之光,损失之惨重是我们前所未见的,我们印象中所熟知的一些森林真正走到了生命的尽头。”</p>

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虫害呢?因为我们致使气温升高,而害虫们可以在这种气温之下安全的度过冬天。自1994年以来的暖冬现象,使得怀俄明州冬季害虫卵致死率由过去的80%下降到目前的10%。一半需要山区的气温降到零下三十到四十华氏度才能有效的杀灭害虫,但是这种气温出现的天数越来越少了。(拿国家冰川公园来说,1850年时存在的150处冰川中目前仅存25处,而且它们还在以很高的速度不断融解。)与此同时,更加炎热、更加干旱的夏季气候也使得森林更加脆弱,更加难以凭借其自身的能力抵抗病虫害。如此发展下去的结果是什么呢?还用我说得更明了吗:森林火险的可能性将会增加,随之而来的是泥石流和土地被侵蚀。死亡的树木会倒落路边,顺道砸倒电线。科罗拉多州和怀俄明州政府下令关闭了38处露营场地,目的就是防止树木砸落到露营者的帐篷上。而这让我们不禁有了一丝绝望的恐惧:一位犹他州的森林看护员说,“真是一辈子没见过的事情,你或许会感到非常震惊。只有亲眼看到才能明白事情到底有多糟――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片死亡的树木。”</p>

当然了,还有你不曾想到的后果:将会有更多的碳化合物被排入大气层。2008年秋季的《自然》(Nature)学刊刊载了一份研究报告,其中就写到:在针叶树虫害爆发的季节,“树木大面积死亡,随之而来的是森林吸收二氧化碳的能力大幅减弱,同时由死亡的树木躯干的腐化散发出了更多的二氧化碳。”由于这些灾害出现的“面积和严重程度都远远超过过去有记录的灾害事件,”它们所造成的影响“使得森林从天然的废气回收池变成了废气排放源。”确实如此,2009年初,加拿大政府放弃了其一贯的主张,过去在其反驳美国指责其二氧化碳排放超标的论调中,加拿大一直强调其大面积的森林足以抵消其提炼沥青砂所产生的二氧化碳,但现在他们悄悄的拿掉了这种论断。现在既然树木都已经死亡了,很多木材商就像乘早把树都砍了;但是环境保护主义者们则称,这样做将使得树木生长的泥煤地段的碳化合物更早的释放到大气中,无异于点燃一枚“碳炸弹”。有人测算过,加拿大森林的碳含量约有1,860亿吨,相当于全球通过燃烧化石燃料产生的27年的碳排放总和。</p>

一个新异的世界(11)

一旦这种情形出现了苗头,我们就很难让它回头。我们不知道如何能重新封冻北极,也不知道如何能重新令雨林生长起来。我们眼前所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在过去的六年里,更加温暖的气候以及干旱的侵袭,美国大面积原生植被死亡,植被涵养水源和土壤的作用消失,风暴现在每年为美国西部地区带来相当于过去两倍左右的浮尘扬沙。2009年4月,当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风暴袭击了科罗拉多州锡尔福镇(Silverton)之后,一位目击者称当地的景象“就像在火星一样――你可以直接感受到沙子的颗粒,甚至连嘴里都有沙。”和任何一次都一样,灾害都会互相影响,恶性循环。风暴带来的大量沙尘也会落到落基山脉的积雪上,白色的冰雪突然加上一层深色的外壳,自然加速了其溶解。一位犹他州大学的教授解释说,“这种现象就好像突然把太阳的功率调高了50%。”根据环保企业绿色生命线公司(Greenwire)的斯科特?斯特里特(Scott Streator)的说法,现在高山雪盖“比以往提前数周开始融化”,这种现象意味着“在下游依靠稳定的积雪化水来保证生产的农牧民都将(在干旱的夏季各个月份)遭遇巨大的灾难。”一位研究人员说,“等到作物真正需要雪水的时候,这些水早就不知道流到哪里去了。”</p>

让我们一起来回顾一下本章前面的部分讲过些什么吧。我们所居住的这个星球上可以称得上显著的物理存在实在是屈指可数。而这些少数的特征也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北极的冰盖正在融化,格林兰岛上的冰川也不断变薄,这二者发生的速度都是我们所意想不到的。占据地球表面四分之三的海洋正变得越来越像一池酸性水,海平面也正在不断抬升;海水的温度也在不断提高,这意味着我们这个星球上最恶劣的飓风和气旋也会来得比以前更加猛烈。世界最大的内陆冰川,也就是安第斯山、喜马拉雅山、以及美国西部高山的雪盖都在加速融化,在几十年之内,下游数十亿人口的饮用水都将出现困难。伟大的亚马逊丛林的边缘已经开始出现干枯死亡的迹象,这种威胁正在向丛林的深处蔓延。北美的北方森林在未来的几年中就将完全死亡。地表之下最丰富的原油储备也正被日益抽空。以上这些现象中的任何一个都是人类这几万年历史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许多有着上千年历史文化的地方――印度洋上的马尔代夫,太平洋上的基里巴斯,以及其他许多岛国――都已经开始积极准备永久的降下国旗并进行全民大疏散。黎巴嫩的雪松――你甚至能在《圣经》当中看到他们的身影――现在由于气候变化的影响,也被列做了“高度濒危”的植物。我们实际上旅行到了一个全新的地球,助推我们前进的就是二氧化碳。这个新的地球,虽然就像科幻片里描绘的那样类似我们的地球,但它本质上却不是。我知道我已经唠唠叨叨重复了很多次这个观点了。但是我这种重复是有目的的。因为这可以强调这是我们所面临的最巨大的变化。</p>

而且人类所采取的很多纠正或补救措施经常事与愿违,反而把情况弄得更糟糕。</p>

有些时候人类采取的措施简直就是可笑的:范思哲正在迪拜投资新建一家酒店,但是由于该地沙滩的沙子烫的足以让人难以下脚。他们想出来的电子:制造一个“人工冰冻的沙滩”。酒店的创始人说,“我们会把沙滩上的热量都吸走,这样人们可以直接躺在上面。这就是人们最希望享受到的奢侈品。”</p>

有些时候事情的发生并不是像见面握个手那么简单,而且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随着澳大利亚越来越多的土地沙漠化,这个国家很有可能发现“如果通过淡化海水进行补给的政策不发生改变的话,到2030年,她将需要相当于目前用量400%的能源来保证居民饮水的供给。”</p>

经常这些变化――特别在贫穷国家――直接造成悲剧的发生。一家达卡的报社最近报导称,“由于海水水位上涨,大量海水涌入内陆,孟加拉的人民经常发现自己的饮用水中盐含量超标。”这意味着家庭妇女们需要到更遥远的地方去取水――有时候一天需要来回好几趟,一共走上好几英里的路。“一些报导称妇女和青年女子再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来做家务,比如说做饭、烧洗澡水、洗衣、以及照看老弱等等。这甚至有时候会影响到她们结婚的前景和家庭生活。需要通过很艰苦的努力才能保障清洁用水的家庭都不愿意女儿离家远嫁。”年轻的女性被迫引用含盐量更高的水,因此发现她们的肌肤变得“粗糙而没有吸引力”,并且“来自其他地区的男人都没有兴趣娶她们为妻。”</p>

这就是我们这个新的地球上的生活。这就是我们现在生存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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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巅峰状态的回归(1)

当我们面临一个与之前的预测完全不一样的未来时,我们很自然地会退缩。而且当我们看到自己似乎还居住在和原来的地球差不多一样的地方时,我们更难以接受自己身处的现实。我们可能还会自欺欺人的说科学家们对环境问题严重性的描述是言过其实的,或许我们还会希望当股市从低点逐步复苏之后,我们还能重新走上与过去一样的经济发展道路。但是,我们所看到的事实是,科学家们正在为低估了环境问题的严重性而感到内疚,并且我们的经济问题已经和生态问题纠结在了一起,使得我们更难面对增长极限的到来。到目前为止,这本书一直在谈论我们身处何种危机当中。现在我们必须去试着寻找到在即将到来的危机中生存下去的办法。而这种生存之道首先从保护我们的语言开始。</p>

当我们开始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生活时,我们总是缺乏适合的词汇或者例子来描述我们的经历。我们对“发展”这个词的依赖程度已经严重到我们无法找到另外任何的词汇来替代它;在最理想的状况下,我们可以用“可持续的”来做替代,因为这个词好歹可以暗示我们还可以以从前那种生活方式持续下去。所以,我选择了以下这些词汇,希望它们能帮助我们更清晰地去思考未来。</p>

经久耐用的</p>

牢固可靠的</p>

平滑稳定的</p>

吃苦耐劳的</p>

刚健强壮的</p>

这些都是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很低调,很可靠,很醇厚的形容词。以它们来做形容的环境将不再是那个不断以跃进的方式发展的世界,而是一个我们开始脚踏实地为了持续的生存在这个星球上而努力奋斗的世界。这些词通常是我们用来形容成熟的人,而非年轻人的;通常也是用来表示一个社会处于稳定的状态,而非飘忽不定的。它们或许不会让人感到异常兴奋,但是它们却会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舒适感――就像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而不是还在和不成熟的男孩谈恋爱。</p>

我还可以做一个更恰当的比方:我们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就如同一匹赛马一样,它与生俱来就是为了竞速而存在,所以它的腿肯定是十分有力的倒锥形;随便敲打它一下,它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在直道上飞驰。但是我们不能让这样的赛马在雨天的泥泞当中赛跑;因为哪怕赛道上出现了一个极小的坑洼,也有可能使其在奔跑过程中摔倒,还非常有可能能会使其脆弱的腿摔断。纯种良驹正和我们的经济一样,它所有的训练和培育只为了一件事:到达烈火焚烧似的速度。(而且良驹与经济通常都受到有权有势的人的操控。)我们所需要做的,即使我们仍然没有松开缰绳,就是把我们的赛马重新锻炼称为驮马――也就是那种可以让人依靠的,脾气温顺的,可以持久工作的,任劳任怨的伙伴似的马。我们不需要一匹只想着跑得更快,跑得更远,或者要赢得花环的赛马,我们需要的是能帮我们完成每天耕作任务的驮马。不论这匹驮马来自哪个国家或者哪个地区,人们给予它最高的赞誉莫过于“她很可靠。”以及“她很能干。”我们需要的是一步一个脚印,或者快步小跑的驮马,不是风驰电掣的赛马。</p>

我们的时代最大的特点就是高速发展,从脚踏车到机动车,从飞机到火箭,从老爷车到方程式赛车。你扪心自问能想到这样一个社会放慢脚步吗?或许在某些方面是可以的:慢餐运动(Slow Food Movement)已经在世界范围内不断地扩张了近十年了。现在又出现了慢设计(Slow Design),也就是重新接纳手动制品的运动;同时还出现了慢速城市(Slow City)等同类的运动。我们的时代当中出现过许多次发展的高潮和低谷,经济的繁荣也偶尔会遇到萧条的时候。但是你能想象一种稳定的社会状态吗?哪怕只是在你的脑海当中,一种恒定不变的社会状态能不能实现?</p>

从巅峰状态的回归(2)

当然我们这个时代最显著的一个特征就是任何事物的规模的庞大性――经济发展的曲线一直在上扬,物质产品不断增长,再增长,在此之后还是继续的增长。一个国家的经济,其道路交通网络,居民的住房,都一直会膨胀,直到每个领域都衍生出无数的次级领域,就像在房地产市场上出现许多为根本还不起贷款的人建造的简易房屋一样。人们对食品、妆容、车辆、借贷、股份及奖金的需求都在膨胀。试问我们能想象以上这些东西当中的任何一种都仅以很小的规模存在吗?这也是我们这个时代为我们提出的最大的测试,既是非常实际的,同时也是理念上的。我们如何才能接受那种我们已经不能再往大处生长的观点呢?自然界当中,风力越来越大,我们就必须相应的做出调整,让我们更能顺风而行。太阳的辐射越来越强,那么我们也必须学着像动物一样缩减自己的体型。石油的储量越来越少了,这让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东西看上去都显得过于庞大了。</p>

要想实现这种如同幻想一样的跳跃是十分不容易的。吃慢餐是一回事,但是缩减对食物的需求那是完全另外一回事。经济衰退之所以痛苦――衰退这个词就如同其字面的意思,就是规模的缩减――就是因为我们的经济只会与发展配套前进。从字面意思来讲,要想脱离衰退的局面,我们必须再一次走上朝着更大的规模发展的道路。</p>

从另一方面讲,当我们的经济遇到问题时,我们更容易看清规模化的本质,从而也就更容易激发人们去开拓一些颠覆性的思维。如果说在过去这几年当中一直有一个徘徊在人们脑海中(也同时挂在嘴边)的词汇,那无疑就是“大而不能倒(too big to fail)。”像花旗银行以及美国国际集团这样的巨擘已经膨胀到了一旦其倒闭就能导致整个金融系统崩溃的程度。如果我们对上面这个词汇做一个意译,那么它的潜台词就是“政府必须在困难时期救助我们。”这是我们在电视以及各种杂志的专栏中探讨了很久的问题:我们应该救助这些企业吗?但是如果我们仅仅看这个词汇的字面意思,那么很简单,就是这些企业“大得过分。”任何一家大而不能倒的企业的规模都是大得让人无法接受的。</p>

我们原以为人类可以像魔法师一样通过某种戏法打破地球引力这一类的自然规律;自从里根政府的时代以来,自由经济学家们坚称人的自利情结足以保证我们的经济不会走向全面崩溃。这同时也是1990到2005年间,美国的人均零售面积量翻番的重要原因,这个数值在此时期内从19平方英尺上涨到了38平方英尺。这在现实生活当中根本无理可依,但是只要人们心中还存有对奇迹的幻想,那么它就可能成为现实。这种对奇迹的幻想终于在2008年的夏季被打破了,危机过后的艾伦?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看上去根本不像以前人们心目中的首席大法师那么威风,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已经谢幕的疲倦的小术士。在国会发表证言时,他承认自己所信仰的体系是“存在缺陷的。”他说,“我本以为机构的自利情结,特别是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完全能促使他们首先去采取保护股东及自身股权的措施,但是事实证明我的这种假设是错误的”――而他的自白差点就打动了我。因为我们或许就损失了一些金钱,但是他失掉的是自己的信仰。他后来说,“去年夏天,我们关于经济增长的知识体系也完全崩溃了,因为我们用于风险控制的数据仅仅涵盖了过去二十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可以称得上是一段甜蜜的时光。”</p>

从巅峰状态的回归(3)

实际上,他最后这句话值得我们反复重读。因为从更大的视野中看,我们整个人类文明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因为我们用于控制整个人类社会风险的数据仅来自过去几百年的时间,这在地球历史的长河中不能算作典型的稳定时期。其实我们谈论的不仅仅是银行类企业已经膨胀到大而不能倒的程度,我们整个现代生活方式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达到了这个程度。我们这个社会中的任何一个方面都正在经历着犹如爱丽丝梦游之前刚混混欲睡的那种状态,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最根本的起因就是人类社会的爆炸式发展。纵观人类的历史,人类在物理世界中所占的比例都是小的,自然占据的空间是大的;但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这种非常重要的比例关系已经被反转了。通常情况下,这种比例的反转都是以很慢的速度在进行,使得我们根本意识不到其存在,但是偶尔这种反转也会出现十分明显的代表性事件。第一个提出这个观点的人是J?罗伯特?奥本海默(J. Robert Oppenheimer),他曾亲临新墨西哥州沙漠地带的阿拉莫戈地区(Alamogordo)观测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核试验。他当时借用了薄伽梵?歌(Bhagavad Gita)的话说:“我们正在把自己塑造成上帝,那位有能力摧毁全世界的神灵。”由于核爆炸的威力足以威慑所有人(特别是经过广岛和长崎轰炸之后),所以我们尽了一切努力来制止同类事件再次发生。但是我们很难想象世界上每分钟都有无数的子弹出膛,它们造成的伤害和原子弹爆炸同样巨大。但这就是现在的人类。一切都凭规模说话。</p>

那么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规模超过一定程度之后必然引发问题呢?</p>

一个很直接的原因就是一旦规模膨胀之后,对这种潜在问题的回复意见就越来越少――我们所见的发展情况与真实的情况相距越来越远。对2008年金融危机最早的警示性新闻报导应该算是《美式生活》(This American Life)广播在当年5月播发的一个节目,题目叫做“巨大的现金池”。当时的播音员亚力?布伦伯格(Alex Blumberg)仔细的探查了住房贷款危机演化的路线图,一直把最早的苗头追溯到了美国西南部阳光地带的区域性商场开发计划上。他采访了雷诺(Reno)的负责借贷的银行人员,这位银行工作者承认他们曾把50多万美元贷给根本无力偿还的人。他还发现纽约州北部有个人,凭借自己编造的一处大型锅炉房每个月获取10万美元的贷款,在其拿到钱之后又把这种虚无缥缈的资产马上转手卖给银行或者证券公司,最终全国的纳税人都不得不为拯救这些金融机构而掏腰包。《纽约客》的一篇文章写到,“这些人其实连买车的分期款都付不起,但是我们却为他们奉上了价值40万美元的住房。”这些一辈子困死在一个地方的人如果需要亲自去银行申请贷款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一分钱也拿不到,转过来讲,如果花旗银行的贷款人员亲自接触了这些负债累累的人,那么他们肯定一分钱也不会放,但是就因为整个银行的体系过于庞大,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根本没能到达它们本应达到的地方。当然了,银行的人也不会想去刨根问底的找出更多他们所需知的信息之外的实情,因为至少在那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在赚钱。</p>

从巅峰状态的回归(4)

我们拿花旗来和奥韦尔市第一国立银行(First National Bank of Orwell)来比一比。奥韦尔是佛蒙特州一个很小的市镇,就在我居住的这座山的山脚下。2008年11月,就在全国陷入金融危机恐慌的最高潮的时候,一位《纽约时报》的记者来到了这个城市,并且发现这里的银行家们依然在放贷,而且这些贷款依然能够按时收回。根据这家小银行的副总裁布莱恩?杨(Bryan Young)的说法,“我们对自己贷款的项目以及贷款人的资质都非常挑剔。”这家银行的营业场所依然安装的是老式铜质的铁栅栏,这并非是因为怀旧,而是为了节省。确实他们在经营过程中都没有让个人感情发生干扰。“让贷款人到银行来面谈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我们不是什么规模庞大的中介机构,我们不会从某个摩天大楼的高层景观办公室里签批贷款。坐下来和客户面对面的谈话,看看他们开什么样的车,了解他们到底是哪里的人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同样的,如果能实地去看看人家贷了你的钱到底盖了怎样的房子,这也会是同样有价值的信息。奥韦尔的这家银行并不是唯一一家保持这种良好经营习惯的银行。就在金融危机发展到顶峰的时候,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称国内大多数小型银行都没有任何运营方面的问题。并非只有乡野村间的小银行才得以保全。洛杉矶市的百老汇联邦银行(Broadway Federal)是一家上世纪四十年代成立的主要为黑人社区服务的银行,其现在运作的五家分支机构依然保持着“厚厚的水泥墙,透明透亮的灯光,掷地有声的品牌。”在一篇报导中,作者菲利普?朗文(Phillip Longman)和T?A?弗朗克(T. A. Frank)指出,信息的流转就等同于一个机构的“信息资本”――这或许也就是资产过10亿美元的机构经营失败的几率高于小机构高达七倍的主要原因。</p>

但最终金融危机还是蔓延到了规模更小,经营更谨慎的小银行的身上。由于不负责任的提取住房抵押贷款的人对整个社会的经济造成了损失,那些负责任的贷款人也有可能丢掉饭碗,如此下去就是不断地恶性循环。但最重要的事实就是,这种危机的蔓延不会以逆向的方式传播。不论百老汇联邦银行犯怎样的错误,它都不可能引发全国经济衰退,这就是小规模生存的优势之一:错误都是局部的,不会由于一个小错引发一场危机,除非犯错的人已经和一个更加庞大的外在体系紧密的结合在了一起。比如说,我自家的房顶上有太阳能板,如果它们出故障了(到现在我家的太阳能板还好好的――甚至连松动的零件都很少),我们家的问题就大了。但这不会给我的邻居家带来麻烦,不会像一两个大型电站突然短路而给众多的居民带来麻烦。恐怖主义也不会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恐怖分子最多爬上我家的屋顶,拿大铁锤砸碎我的太阳能板,但是他们不会因为毁坏我的能源设施而导致有害的放射性物质泄露。很多规模更小的生活方式保证了社会的稳定性,几个庞大的机构就有可能搅乱一个国家――财富最好评选世界前50万位富裕人口的名单,而不仅仅是500人(当然如果你一心想当年收入八位数的首席执行官,那就另当别论。)</p>

在一个容易生存的世界当中――也就是在原来那个石油储备丰富且廉价,气候环境想当稳定的地球上――庞大的规模是有一定的优势的。但是我们已经不再生存在那个地球上了。在白垩纪末期,一颗小行星的撞击导致了地球气候的剧烈变化,长期主宰地球的恐龙全部灭亡,在那次大灾难中幸存下来的都是和老鼠差不多大小的哺乳动物,2004年,曾有一对地质研究人员称,“在灾难中由于体型过大而找不到藏身之所就等同于为自己签署了死亡判决书。”当然,规模或者体型小并不等同于你可以安然的度过灾难,白垩纪时代中仍然有诸多的鸟类和爬行类动物灭绝。2008年,我们看到娇小的冰岛竟然致使本国财政破产,他们的问题就是发展过大,把银行都当做赌场,完全就是为了越长越大。一位名叫丽贝卡?索尼特(Rebecca Solnit)的记者在自己报导金融危机的文章中写到,“冰岛的破产并非源于腐败。主要的原因是其政府主导了一系列不计后果的去监管化措施,而其民众由于得到了更多的个人财富而听之任之。”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他们不得不从头再来,许多人重新做回了渔民,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渔业其实是冰岛唯一真正财富的来源。就算是在破产的冰岛,危机最严重的时候,小型社区内的居民们的日子也并非异常艰难;根据索尼特的报导,“这些人在危机中没有收到牵连,当然在危机到来前的大发展中,他们也独善其身。”在冰岛一个小城市里,他们的市长说,“我们还有就业机会,我们需要招聘一位护士,而且我们在海洋和陆地上的工作岗位都还在等待适合的人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