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花绸听他讲得是道理,暗朝圆案上残羹剩饭睃一眼,心里大起大落,倏地悲从中来,竟吧嗒吧嗒掉起泪珠子。

见状,奚桓慌得要不得,单膝落在她裙下,攥紧她的手,“吃吃吃,还想吃什么?雨前街上新开了家酒楼,炖的羊肉十分好,我使人去买了来你吃好不?”

花绸“噗嗤”笑了,帕子?h干眼泪,撅着嘴不看他,“还要一样水晶鹅。”

奚桓满口答应着,实则暗里忧心,左右借故磨蹭,非要等着大夫来瞧过,才敢去买。

作者有话说:

奚桓虽然有些孩子气,但是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85 ? 番外?皎洁

◎“叫我尝尝。”◎

荷风轻送, 吹得人胆战心惊,几个小丫头悄步由房中退步出来,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迎面在屋外小荷塘撞见椿娘, 瞧见几人手上拾的碎瓷片, 朝月窗瞥一眼, 低问:“这回又为什么砸了?”

小丫头面露难色, 诺诺垂首, “奶奶要吃一样螃蟹鲜, 可上月大夫来讲,要少吃虾蟹, 厨房就再没办过虾蟹。方才摆饭,奶奶见没有螃蟹鲜,生了气, 就砸了碗。”

椿娘泄一缕叹息,点点下颌,摸了绢子递给丫头,“奶奶怀着身子,脾气大些, 你们别忘心里去。她往日最和顺不过的人,你们是晓得的,不是有意刁难你们,这个时候,请你们多担待些。”

“我们晓得,只是大夫还讲叫奶奶要时时高兴着, 奶奶还这样动不动生气, 恐怕对孩儿不好。”

几人皆是无可奈何一叹, 适逢奚桓归家,见丫头在此地聚首窃议,心里有了数,过来询问两句,仍旧抱着乌纱与个银灰的包袱皮进屋。

近日花绸因有孕,不但饭量了得,连坏脾气亦与日俱增,时时摔碟子砸碗,唬得丫头惶惶失措。过后她自己又懊悔不迭,常背着人抹眼泪。大夫来瞧,只说妇人头回有了身子,多少有些脾气,都是常事。

奚桓却觉不寻常,揣摩了多日,不得要领。这厢打帘子进屋,满案的饭食,花绸独在妆台下?h眼泪,大有飘烟抱雨,西子捧心之态。

他忙搁下东西,大步流星去掰她的肩,“为什么又哭了?”

花绸抽噎两下,仰头瞧他,须臾落寞垂眼,“不为什么,你吃过饭没有?”

“没吃,原是要赶回家陪你用饭的,饭摆在那里,你怎的也不吃?”奚桓单膝落在她面前,捉着补服袖口把她两腮的眼泪揩一揩,“我听见丫头说你想吃螃蟹鲜,因没有,伤心起来?哪里值当?你想吃,家里没有,咱们就出去吃,好不好?”

绿阴满窗,光斑摇曳在花绸背后的芙蓉镜上,她悔及此事,益发伤心,“你说说我,怎么不讲道理起来?丫头们是为我好,我却拿她们撒性子,我自己想来也十分后悔。可那时节不知是怎的,就是满肚子的火,想收也收不住。想她们也是父母生养,却平白要受我的气,父母兄弟晓得,岂不心疼?”

奚桓抓着她的手细细安慰,“这是有孕的缘故,你也不是有意的,丫头们能体谅,回头多赏她们几个钱,不枉费她们辛苦一场。快别哭了,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

“去哪里呀?”

“去吃螃蟹鲜啊,雨前街上那家馆子甚好,我想着,咱们往大明寺去访古,中途有亭,景致极佳,咱们到馆子里带了饭食去,带上炭炉,吃饭观景,岂不有趣?”

花绸成日在家,正有些憋闷,满心高兴,却有顾忌,“可大明寺香火鼎盛,途上来往生人众多,我妇人家,怎好与你玩乐?”

“怕什么?”奚桓起身,去拿了包袱皮过来,在她眼前打开,是件男人穿的圆领袍,靛青的多宝纹花缎,“你瞧,我专门管衙门里的周县丞借的,他身量高不了你多少,你穿上这个,扎了我的巾子,不梳妆,远瞧着,谁还认得出你是个妇人?只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呢。”

说罢,花绸重生兴致,满案饭菜使丫头端下去吃,与奚桓在屋里解卸妆环换衣裳,把眉毛描得平直粗狂些,束了个髻,扎了网巾,镜里一窥,还真似个十五六岁的粉面郎君。

奚桓穿着鹅黄软缎道袍,扎着黑幅巾,把胳膊搭在她肩上,对着镜子咧嘴直乐,“还真像是我的兄弟,我素来不好南风,今朝见你,惊为天人,小兄弟,叫我亲香亲香……”

说话掐着花绸的下巴就要亲,花绸仰着腰嘻嘻笑躲他,“正经些!”

二人吩咐了马车,带了一应茶器炭炉,使小厮往雨前街买了饭,驱车往大明寺。途中青衫红袖,游人不绝。风暖日丽,越阡度陌,蜂蝶乱舞。在半山隐约得遇一座八角凉亭,四面林木扶疏。奚桓使人在亭中铺设草席,取出酒饭,架炉设案,席地大嚼。

花绸想那螃蟹鲜想得夜里直流口水,眼前见了,又有些犹豫,“大夫讲不叫我吃虾蟹,可我好想吃。”

“吃!”奚桓将那碟子换到她面前,满不在意,“大夫讲不能多吃,又没说一点不让吃。你自有孕以来,从未吃过,今日吃一些,不妨事。”

亭内??风,清凉惬意,花绸瞧远路上来往繁脞,隐隐嗅见香火气,胃口大开,用春饼卷了银鱼炒豆芽菜,又卷一张螃蟹鲜,大啖大嚼。

连吃了三张春饼,奚桓不许吃了,“我也不吃了,歇会再吃行吗?”花绸悻悻丢下箸儿,他便挪坐到她身边,“你那日吃多了克化不动,夜里闹肚子疼,多遭罪呀。”

“谁吃多了?”花绸不服气,吊着眼角嗔他一眼。

正好叫远处两个结伴游乐的秀才瞧见,只当是哪里来的优伶男子,生得肤白细腻,有些媚态,又瞧奚桓器宇不凡,想是哪家贵公子,有意结交,便借故过来搭讪。

这厢走进亭内,有礼作揖,“我与同窗来此避阳,不想有二位官人在此,不知有否打搅二位饮乐?”

奚桓将支着的膝盖放下,邀二人席地落座,“这亭子又不是我私人的地方,哪有许我们在此,不许二位在此的道理?且请坐下,共饮一杯。”

说罢使北果上来筛酒,林间草木清幽,伴着葡萄佳酿,几人相互寒暄。两个秀才一人姓房、一人姓孙,是扬州本地人氏,与奚桓年纪相当,稍稍攀谈后,听见奚桓是京中人氏,连连点头,“我们本县新任的县令也是京中人氏,不知贤兄可认得?”

奚桓好笑起来,抖开把折扇,“京中人口多,怎见得我就要认得他呢?”

那房秀才颔首筛酒,略带愧意地笑笑,“贤兄请别多心,不过是随口问问。我们这县令,听说十分年轻,不到弱冠便点了探花,先在翰林院当差,又点任刑部,早前潘家父子的案子,还是他经办的。到任扬州以来,兢兢业业,勤勉亲民,其父还是当朝首揆。我们同窗几人时常议论起,都想与这位大人坐谈文章实事。可他十分忙,也不爱应酬,一直无缘得见,听见贤兄也是京中人氏,因此问问。”

“不妨,这位县令我也听说过,也想去拜会同乡的,可听说他夫人有喜,愈发不得空,也就耽搁了。”

“不如咱们一齐下了拜帖,共同访这位县令去?”

几人相谈甚欢,席上摆着几样残羹,花绸悄悄使北果撤了残席,换上新菜,炉上热了鲜鱼烧鹅,羊肉猪头肉等摆上。那姓孙的秀才瞧见,朝她笑点下巴,“小公子也是京中人氏么?”

花绸生怕人瞧出她是女儿家,踞??着不敢说话,正不知如何,不想奚桓扇柄朝她一指,“这位是荆室花氏。”

二人与花绸皆唬了一跳,花绸忙拽他袖口,他笑着摆手,“这有什么,你又不是见不得人。论男女之大防,若满肚子男盗女娼,别说隔着深宅大院,就是搁着天上人间,也防不住。若胸怀坦荡,也不必防。二位说是不是?”

那房秀才细瞧一眼花绸,果然是一副女儿羞态,目光避转过来,望着奚桓摇头嗟笑,“贤兄这番话,房某倒是头回听见,不好评判是与非。只说贤兄出门游戏,愿意带着夫人同乐,可见伉俪情深。”

花绸有些发窘,暗暗瞪一眼奚桓,亲自拂袖为二人筛酒,“两位不要听他信口胡说,他这个人张狂惯了,有些不敬礼教的毛病,请勿见怪。”

“贤兄性情张扬,无羁无束,难得。二位郎才女貌,也是世间少见的美满姻缘,更是难得。”

赞得花绸双颊微红,奚桓更是洋洋自得,折扇一收,便引二人为朋友,加上花绸,四人联诗作对,飞觞行令。花绸孕期不能饮酒,只用清茶代替,仍旧吃得腮若飞霞,目染满翠。

奚桓见她高兴,散席时与房孙二人作揖拱手,“今日机缘得会,不如彼此互换名帖,改日邀二位到寒舍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