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槐失笑:“搭档,差不多可以了。”
和孟风遥的碰面过了几天后,就像是和对方约好似的,江烛竟也抽空来了一趟。他跟在乌清露的医疗队身后,美其名曰“行使清道夫的监察职责”然后用阴森的表情和语气强行在医生那里抽出了一段让他们独处的时间。
江烛把方形首饰盒掏出来的时候,谢槐愣了愣,神色肉眼可见地迟疑起来。江烛盯着他的反应,与往日的从容不迫相比显然是紧张的,手心甚至覆上一层薄汗。
在谢槐的沉默中,江烛的动作不自觉地随之停顿,他想:这个决定不得不说很唐突,万一谢槐不愿意收下怎么办?
然而莫名凝固的氛围很快被谢槐本人打破了,谢槐径直向他提出疑问:“呃,我们已经进展到你准备好向我求婚的地步了吗?”
对方的眼神里写满了:这是不是太快了?
江烛当场被这句话噎住,他低头看向首饰盒,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包装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不再犹豫,立刻打开了盒子,把里面的枫叶耳饰展示出来:“……不是那个……是礼物。”
“我觉得,”江烛斟酌着用词,这种略显无措的生涩很少在他身上浮现过,但眼下没有比这更贴切形容的了。
“它的颜色,很衬你的眼睛。”
在谢槐流露出拒绝意味之前,江烛急急接上下一句:“它并不单单是装饰品,同时还是一个微型录音器。我认为这对你来说很实用。”
谢槐默不作声地观察着眼前的枫叶耳夹。他没有打过耳洞,而江烛想必是注意到了这点。糖浆般的枫叶色,在灯光下会间或折射出漂亮的光彩,谢槐挑挑眉,突发奇想在江烛的眼瞳里寻找起自己的模样。
可惜的是,江烛的赤红过分专注,将他那部分的红晕开了。
谢槐饶有兴趣地说:“潜伏行动时,我们身上不能带任何能够反光的东西。”
江烛抿唇不语。
在对方情绪落到最低谷之前,谢槐话音一转:“不过,伪装任务时,倒是很能派上用场。”
“不错的礼物,谢谢。”
见他收下,江烛浑身绷紧的肌肉才得以微微放松。谢槐垂首抚摸耳饰时,注视他的江烛自己都没察觉唇边悄无声息勾起的笑意。
“你送我这个,是因为知道我接下来要去做什么吗?”
谢槐放在掌心把玩了一番,试探着将它夹在自己的右耳垂,再牵起江烛的右手让对方替自己调整。江烛离他近了很多,呼吸放轻,摸着小玩意的动作带着笨拙。
“……知道一点……多加小心。”
仅凭他话音刚落的刹那对方脸上细微波动的表情,谢槐就断定这个耳饰藏有别的功能。如果江烛对他的感情不完全是作假,那么这东西或许会保护他。
孟风遥给他的脚环有被动隐蔽的能力,那江烛有没有可能在耳饰上也施加了类似的效果?
替他调整好耳饰后,出乎谢槐预料的,江烛附到他耳旁,直接将秘密告诉了他:“它可以为你挡下致命一击,哪怕只是带在身上。”
谢槐抬起一边手臂搂住江烛的肩膀,惊讶地说:“怎么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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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65.考虑
“不想骗你,也没必要骗你。我不认为向其他人隐瞒那些秘密是件好事,但是我遵守约定。”
江烛微微低下头,与谢槐对视。他抬手扶住谢槐的后脑勺,在对方的脸颊上印下一个纯粹的吻。温热气息在狭窄的距离里弥散,将氛围调和成湿润的亲昵。尽管谢槐本人肯定没有这么想,但这个紧密圈抱住对方的姿势让江烛无端多了份自己能够保护他的错觉。
“谢槐,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在提及我的母亲的时候,我说医术的发展恰如魔法……这世界或许存在不止两种…力量体系。所以,别太勉强自己。”
“是吗?”谢槐目光微闪,“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江烛离开后,谢槐开始从头整理这段时间获得的情报。他有个不算美妙的预感:在他身上扎根的变异种,也许和八阶异能者们存在着某些特殊的联系。
不论是试探江烛还是沈阙飞,都能隐隐摸到同一个结论:与谢槐之前认为他们保留了实力不同,八阶异能者大抵并没有在体能方面与七阶异能者分裂出鸿沟。这显然是古怪的,因为依照普遍规律,异能纯度与容量的跳跃式扩增必定会强化人类的身体素质。既然六阶已经难以企及七阶,那七阶与八阶的差距只会更可怕。
这是疑点一:八阶异能者们,在体质方面,与其说是从七阶【进阶】为八阶,不如说是在原来的巅峰七阶异能者里,又往上涨了一个层级罢了。换句话说,他们更像是拓宽了异能第七阶的高度,而并不是真的突破了第七阶。
对于沈阙飞和孟风遥私越结界来见他这件事,谢槐也有一个猜测。加上江烛的话佐证,让异能网织的结界无法识别他们的办法是,屏蔽掉自身存在的异能波动。然而须知异能被人们发掘其存在的那天,就被观测到即便是没有觉醒控制能力的普通人,身上也会存在异能流动,就像血液在血管中奔腾不止。如果他们要屏蔽掉这种波动,自然不能通过异能本身那么,以其他【能量体系】的助力来实现如何呢?
能够丰富这第二个疑点的另两个证据,是孟风遥和江烛送给他的两样东西。脚环能够避开同阶异能者的视线存在着,同时在消失期间也无法触摸,而耳饰能替他抵挡致命伤(姑且信着),这并不是操控异能就能够实现的事情。迟星所拥有的隐匿系异能听起来和前一个的功能相似,但完全不在一个层级。因为这种异能只是模糊掉【存在感】,而非消除【存在】。既然做工材质是常见类型,那么比起异能,谢槐更愿意用【被赋予了某种属性】来暂且形容它们拥有的能力。
由此引申出第三个疑点:被八阶异能者们共同隐藏的那个秘密。公众普遍推测晋升八阶带来的二次分化,是使他们异能模式的功能性被最大化了。拿风系举例,七阶异能者最多能在短时间内掀起一阵堪堪将人吹翻的大风,而孟风遥已经可以形成威慑力巨大的龙卷风。有赖于异能作为【风】的表征,对方甚至能做到浮空。
再说先知。她预言了多次大型兽灾与植株泛滥,考虑到她作为土系异能者,人们便觉得是她的感知距离已能随地表绵延不断的泥土扩大到更为遥远的地方,才因此察觉到了浓雾中的异动。
但万一,这种思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呢?人们这么想,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始终被局限在异能的模式下。他们先定下结果,由此反推原因与过程,所以一切异变都能得到看似合理的解释。
然而悄无声息突破结界也好,给物体附加属性也罢,和到底是风系、水系还是金属系可没有任何关系。江烛和孟风遥的能力存在一定程度的重叠,孟风遥和沈阙飞同理,且他们相互间都不清楚有关对方的具体情报,但他们却能做到默契地容许这些事情的发生,其中包括拒绝向除同阶者以外的人透露任何信息。
这时候,孟风遥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就尤为有深意。
【我们惧怕的是更超出的东西。】
如果有什么能让一群最强者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必然是……压倒性可怖的外力。在对外团结时对内却相互猜忌与警惕,则往往需要一个特殊的角色推波助澜。
谢槐很快联想到了关于【人型变异种】的传闻。
【人群里,有共鸣了人类外貌与性格的变异种混在其中。】
变异兽潮们总能无师自通地找到基地最孱弱的关口发动进攻;多支小队并行任务时,目标变异种经常像是提前就得到了风声,早早溜之大吉;基地之间普通民众进行迁移的途中,最易在护卫队精疲力尽的日子遭遇突袭……这之中确实有诸多疑点,【内鬼论】应运诞生。
沈阙飞正是这一派的支持者,他仇恨江烛的理由里除了日常相处中产生的摩擦,还包括江烛身上的特殊性。
江烛是从弥漫了大陆三分之一土地的浓雾中毫发无损走出来的。基地高层通过内网查询他的身份,发现他是北大陆通缉令上的逃亡者。他本人亦自述是逃避追杀的过程中闯入了浓雾,并短暂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出现在了大陆东部的基地【裂谷东区】外围。对于他的处置方式,高层在经过了激烈的讨论后最终决定公平公正地接纳他,担保人为孟风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