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因为记忆的缺失，他也很难和人聊得十分欢快，毫无芥蒂。

他头上还贴着药，戴着的鸭舌帽也不是时时刻刻在头上，被人看见了就可能会被询问，甚至调酒师都会问他一句“你现在可以喝酒吗”，这种时候瑞克虽然会笑嘻嘻地敷衍过去，但心里的烦躁便显得更重。

他这样心事重重又格外孤寂地喝酒，只有在一群醉汉中间，才显得不那么“特别”。

之前，不是没有人和他搭讪，甚至因为他出色的身体和不错的脸蛋，还有男男女女提出要包他，想来一晚的也有不少，但他真是不习惯，男色没有性趣，但即便是女色，也没有多少享受的心情。

拒绝的多了，大家就知道他的态度了。

见他惯常留恋在这附近的各个酒吧夜店，也不怎么下场跳舞，便只当他是布港又一个失意的酒鬼。

“见到你真高兴。”

他情不自禁说了一句，完全无视了她其实是特地找来的。

提姆刚给她发了一句提醒，说是前两天本该去医院复查和换药的迪克压根没去，露娜是大为无语。

他伤的是脑袋，又还是失忆状态，恢复期的修养是很重要的，不能仗着他体质好乱搞。

“你就是这么过日子的？”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可能几天没梳洗的家伙，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和烟味快让她受不了了。

她从来没看过这样的他未免太糟糕了一些。

用提姆的说法，他也就好了那么几天，差不多就是遇见她前后那么几天，他是勉强有好好过日子的，但不知道后来受了什么刺激，他又开始逃避生活、浑噩度日。

“额，我……”

瑞克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现状，下意识抹了一把脸，企图组织自己已经有点麻痹的大舌头说点好话，结果被胡茬刺了一下后，他猛地醒悟，他在有好感的美女面前是何种的形象。

“抱歉。”

酒精之下，心情糟糕的他暂时也没有余力去谈男女情感了，但顾不上思考“露娜怎么在这里”这样的问题，他下意识回了一句。

“来喝酒吗？我请你。”

“……”

露娜沉默且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他沉重中夹带着悲伤的抑郁情绪，倒是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喝点什么？”调酒师走过来，好奇地看了看他们，“认识？”

“对，认识，我还欠他一顿饭呢。”露娜自然地接话，要了杯加冰威士忌。

“哈哈。”瑞克没忍住笑了一下，有点高兴，这似乎说明她没那么生气，而且她是关心他的。

瑞克并不知道露娜其实也是认得他本人的旧识，还以为这是他新缔结的人际关系。

虽然这份缘分很薄弱，但瑞克还是挺喜欢这点的，他实在不想和那个迪克混为一谈。

露娜坐在边上，偶尔喝两口酒，眼看着瑞克大口吨吨吨，桌上不多时便铺满了各种杯子。

迪克的身体基础在这里，他其实酒量挺好的，这么多年练都连出来了，不容易醉，所以他能一直喝到天明，要通宵地混着喝酒，才能够达到瑞克想要的一醉方休的效果。

他似乎没有特定的偏好，什么都能喝，哪怕是96%和酒精没什么区别的生命之水，他也能眉头不皱地往下灌，为了达到喝醉效果，大部分点的都是高度酒。

露娜心里有几分无奈，没想到自己身边又多了个醉鬼，她还以为远离了刺客群体就不至于碰到这些了，但男人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的，更何况瑞克有意买醉，借酒精麻痹自己。

在她的有意引导之下，不需要魔法，本就对她有些好感的瑞克很快借着酒劲说出了让他痛苦的源头

他前几天，想要帮助一个失足的青少年，结果对方和他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和打斗，若只是如此便算了，关键是这个十几岁刚青春期不久的小孩，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双亲，在一起犯罪率上升后越来越频繁的意外事故中，所以这个少年才开始了堕落。

“他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了。”

“他说他父母死在了他的面前，他脑海里只有他们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瑞克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宛若魔怔了一般。

那瞬间，露娜都分不清他究竟是在说那个小少年，还是在说他自己。

他被相似的经历刺痛了。

他猛地想起来，自己也是那个没了爸爸也没了妈妈的孩子。

他被夺走了十几年的光阴，夺走了全世界最爱他的双亲

醒来就被一群人告知他今年二十六岁了，不是七岁，不是父母健在的那会儿了。

这个世界真的好陌生，冰冷到他几乎没有容身之地，只能借助于酒精，一次次地麻痹自己，醉生梦死。

“我又能做什么呢？”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他们说这个城市的超级英雄已经死了，连超英都救不了这个城市了……完蛋了、他们说一切都结束了……”

瑞克甚至不敢告诉她，其实这个城市的义警其实是他，他们说他是迪克，他是夜翼

可是他不行，他做不到，他只是个失去家人的普通人，他不会打架，回应不了那些人的期待，他不懂得格斗、不懂得战术、不懂得侦查，更做不到维护整座城市，成为所有人的救世主。

“太可怕了……”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噩梦。”

或许睁眼闭眼，他其实还在父母的臂弯里，他只需要为下一场表演做怎样的谢幕而费心。

而不是孤独地一个人面对这血淋淋的现实，残酷到他说不出半点内容来。

“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