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想吃什么？”边然又问了一遍。

“……”

纪知垂眸错开他的视线，低下头，额头轻轻靠上他的胸口。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的皮肤，过去就白得过分，现在变成丧尸了，更是白得像是在福尔马林里泡过一样。

“明天吃红烧的鱼吧。”纪知说。

男人的手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语调和语气都没变，只回了一个字：“好。”

0067 隐瞒

因为她说想吃鱼，所以边然第二天又出门了。

纪知走到窗边，小声叫了一声“朵朵”，小女孩活泼天真的声音就从离她最近的枝条传了过来。

“姐姐，大魔王已经走远啦，你下楼吧。”

她走下楼梯的时候，朵朵已经在落地窗外面等着她了，看到她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等她走近了，小小的手握上她的手指，说，“朵朵已经找到桃子姐姐啦，我们走吧。”

纪知点了点头，想起她之前说自己不擅长走路，上一次给她指路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朵朵露了一面就钻回地里了，她看朵朵这次似乎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就蹲下身把她抱起来，跟之前一样。倒是朵朵被她抱起来之后小脸一愣。

“怎么了？”她问。

朵朵回过神，摇了摇头，又眼睛弯弯地笑起来，撒娇似地抱上她的脖子，说：“我就是觉得，姐姐应该很好吃。”

……就当是在夸她吧。

朵朵带着她找到陶桃的时候，对方又跟那个看起来初中生大的丧尸女孩待在一起，看起来还没死心，还在游说。而后者背着个筐，正在树林里到处扒拉，只是明显已经在炸毛的边缘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去就是不去！你他爹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你回不去关老娘屁事，别搁我这儿道德绑架。”

说出的话也火药味十足。

纪知走过来的时候踩到地上的枯枝，发出不小的动静，两人都闻声看了过来，视线对上，她看到陶桃脸上明显浮现出难堪和尴尬。

阮柔柔看到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视线在被她抱在怀里的朵朵身上停留了两秒，随后就高冷地背着筐离开了。

她走后，耳边，也响起朵朵稚嫩的童声：“那朵朵还是去帮姐姐盯着大魔王，他要回去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哦。”

“好，谢谢你。”

朵朵“嘿嘿”笑了声，又化成一堆树叶散开了。

树林里眼见着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原本在视线对上后就逃避似的低下头去的陶桃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又抬了起来。

语气里有股破罐子破摔的丧感，一股脑地说：“纪小姐，抱歉，我仔细想过之后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你说那些，我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是怎么样，但是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现在自顾不暇，也帮不了你什么……”

“我可以帮你。”纪知打断她。

“什么？”她表情一滞，愣了一下才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我说，我可以帮你。”纪知又重复了一次，“不过希望在我帮你之前，你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陶桃的脸色明显迟疑起来，“……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了……”

且不说她不知道纪知还能有什么问题要问她，在这个遍地都是三型丧尸的地方，虽然她自己没绷住，一股脑跟纪知倾诉了，但是心里也知道，在这个同时存在着四只三型丧尸的地方，指望一个从一开始就被边然控制起来的，比她大不了两岁的姐姐帮她，根本一点都不现实。

更不要说，这里的三型丧尸都是怪胎，把她抓来的那个就是最棘手的。就算朵朵看起来跟她关系不错又怎样？她最怕边然。而阮柔柔似乎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真要牵扯到她了出手也不会犹豫。老杨则总是神头鬼脸，行踪成迷……

可是，她面前的女孩子声音沉稳又冷静，语气中还带着笃定，给了陶桃一种她说了会帮她就一定能帮到她的错觉。

然后，就在听到纪知的下一句话的时候，表情一僵。

她问的是：“海城想从C城得到什么？”

“我说了呀……海城是因为想救阮柔柔，没办法，才跟边然合作的……”陶桃张开嘴，声音却干巴巴的。

但是这样的说辞显然没能糊弄到纪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之前听到了，你说，张泉生是自愿去死的。”

陶桃的嘴巴还张着，却发不出声了。

而她对面的纪知，还在继续说着：“如果海城只是为了阮柔柔的话，现在她已经安全了，单从结果来看，不管是让张泉生死在C城，还是和C城发展到开战，都完全没有必要。”

“如果海城的目标只是阮柔柔的话，现在应该采取的主要行动，应该是跟你一起找到这里来。”

嘴唇嗫嚅了一下，然而刚想说出口的话，就被对方预判。

“别说什么是因为忌惮边然，你也说了，是他害得阮柔柔被追杀，那就说明他并不在乎。而且海城的天选者应该很多，不至于唯一的对策就是让你过来游说吧。”

“……”陶桃顿了顿，垂下眼避开她的注视，只好干涩道，“泉生哥因为‘低处流’的反噬已经时日不多了，他想用自己的死，帮海城得到更多的谈判筹码，毕竟阮柔柔是C城盯上的目标。”

但是还是不够。

因为，纪知听完之后的反应是，“不止是这样。”

“或者说，你又是为什么在C城？”

就算张泉生的死是为了和C城谈判，就算海城和边然合作的目的就是为了从C城手里救下阮柔柔，但是这都没法解释，为什么陶桃这个海城人，会待在C城，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你对我隐瞒了相当重要的信息。这样吧，”纪知踩着地上干枯的树叶，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用气声小声道，“我可以保证，这里是京市，我有办法送你回去，但是如果你做不到对我坦诚，我就没办法帮你。”

面前的人，一双黑色的眼眸，就像是山涧里被溪流洗过，光滑透亮的墨玉，明镜似的映出她心虚躲闪的模样。

陶桃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向纪知这个人。从前看她的时候，总是带着“那个大名鼎鼎的纪女士的侄女”，“闻哥的相亲对象”，或者“边然的下一个受害者”之类的等等标签。

带着什么标签，看她就是什么样，或是安静漂亮，或是温柔娴静，或是白净娇柔容易唤起男人的保护欲和施虐欲，她其实也没有试图去了解过她，因为没有必要，也就不曾发现过，原来她眼中的藤蔓，或许换个角度看，也是一棵独立的植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