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颤了颤，在沉稳耐心的注视下，似乎避无可避了。

但是纪知是C城人，可以告诉她吗？她如果真能帮她，那就说明她或许也有回C城的办法。

她犹豫着，但同样的，她自己现在也已经被逼到绝路了，纪知不帮她的话，她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办法。

眼皮没跳，她的第六感没在预警。

或许只能相信这么久以来不曾欺骗过自己的第六感了。

陶桃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极慢极慢地吐出，才再次抬起眸，看向纪知的眼睛。

“海城在找C城的三型丧尸。”她说。

0068 还有功夫担心别人？

“事实上，从两年前丧尸奴隶第一次出现在C城拍卖行里的时候，海城就开始关注C城了。”

丧尸首先就不是什么简简单单就能调教驯服的安全生物，说白了，就是变异的人类尸体，没有理智，只有进食撕咬的本能，自然更不可能有什么性器官的生理反应。

所以丧尸奴隶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在人类幸存者中激起了相当大的水花，不只是手中握有资源权力的天选者对这一稀缺商品趋之若鹜，大家围绕人权和安全性问题也展开了广泛讨论，还有人提出既然能恢复丧尸的性功能，是不是有朝一日就能让丧尸变回普通人类？

但C城在开启丧尸奴隶贩卖之后就没有了下一步行动。

C城在事实层面上做到了对奴隶贸易的绝对垄断，对外宣称只说是掌握了核心技术。也不是没有其他基地试图从这笔生意中分一杯羹，但是无论对丧尸怎么研究，怎么调教，都无法复刻出C城的成果。

C城拍卖行一家独大的事情纪知也知道，只是因为过去对这方面没关注过，第一个长期近距离接触的丧尸还是边然这个三型，也就不知道，原来还有普通丧尸并没有性反射这回事。

“所以你们就怀疑C城的核心技术其实是三型丧尸？”她问。

如果只是因为其他基地无法复刻这一个原因，多少有点站不住脚，毕竟C城好歹也是一个大基地，以军方为背景，在末世前期安定下来的速度很快，因此在科研上领先其他基地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陶桃看出她的疑问后摇了摇头，接着道：“不只是这样，我们对从C城拍卖行买来的丧尸做过解剖学研究，样本不止一例，男女都有，然后发现，他们无一例外，有性反射的器官，除了反应跟普通人比更加迟钝以外，跟普通‘活人’没什么区别，它们都是活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生死人，肉白骨。”纪知缓缓吐出这几个字。

这是现代医学科技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就连天选者也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异能完全违反常理的三型丧尸。

所以海城才能那么确信C城里藏匿着一只三型。

而这件事，绝大多数，不，说不定是几乎所有的C城居民都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而且每天都无知无觉地和一只三型丧尸生活在一起。

再往细想，且不要说那只三型可能需要的食物了，她从前一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有思考过，C城的拍卖行要维持这个产业链，从哪去找源源不断的，外形优秀还没什么明显外伤的货物？

纪知突然就感到后背一阵恶寒。

“我会在C城也是因为我的异能很擅长找东西，所以在两年前被派过去找那只三型。虽然我现在可能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们对C城的普通民众都是没有恶意的，海城的目标一直都是重建社会秩序，让所有人都能安心生活。”

“纪小姐，这下我知道的真的全都告诉你了……”陶桃说着，见她沉默了，又犹豫地看了她一眼，“你刚刚说你可以帮我……你要怎么帮我？还有，你帮我……边然那边没事吗？”

“他那边我会处理好的。”纪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你能告诉我京大的方向和距离吗？”

京大的校门，七年来无人打理，再加上还有风霜雨雪和植物侵蚀，不管曾经再怎么辉煌气派，现在也难掩破败。

手指抚摸上植物根茎掩埋下陈旧的石柱，纪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一时有些感慨。

上一次过来，还是在C城基地刚刚稳定下来不久的时候，当时这里荒无人烟，她自己也浑浑噩噩，再次过来，倒是不管是景象还是她的心情都截然不同了。

她一到这里就发现了，肆意蔓延的植物在见过朵朵之后倒是可以理解，跟她上一次见到的画面最不相同的，还是她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空城，而现在，这里居然四处有人影走动。

虽然皮肤青灰，眼睛无神，大张着嘴表情麻木，明显都是丧尸，但是他们或是背着书包推着破烂的自行车走在京大校园的路上，进出于教学楼中，或是捧着本书坐在路旁的长椅上，仿佛真的在读，就像真的是这里的学生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禁压低了声音小声问。

陶桃倒是没有压低音量，好像丝毫不在意周围这么多丧尸会对她们的声音有反应似的，说：“这些丧尸不用担心，都是被老杨控制起来的……哦对，老杨你见过吗？也是一只三型，这是他的兴趣爱好。”

“但是我上次来的时候没见过这些……”

“那是因为我们这次没碰到老杨的雾气吧，他的白雾包围了京市，如果直接碰上就会看到幻觉……比起那个！”陶桃声音里突然多了些亢奋，“原来你可以直接传送过来！那你是不是也可以直接帮我传送回海城？原来你说的可以帮我都是真的！”

女孩的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就像是连续多日承受的高压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纪知见她这副神情也不太想给她泼冷水，但有的话该说还是要说。

“你也看到了，我的异能需要相对坐标，只能去曾经去过的地方，而且一次传送的极限距离就是一百多公里，我没办法直接把你传送回海城。”

眼见着，陶桃眼里的光开始因为泪水闪烁，她叹了口气，又补了一句：“不过我有一条从这里回C城的路。”

这条路还是她曾经为了找边然，在出任务的时候见缝插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一点一点铺出来的，不过就算是这样，每次都传送极限距离也需要二十多次才能从C城到京市，也不是一天就能走完的路程。

女孩柔软的双手颤抖着伸了过来，握住她的双手，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手指攥得很紧。

声音哽咽得厉害：“所以只要先往C城走，再想办法去到离海城足够近的地方，你就能送我回去了对不对？”

“谢谢你……纪姐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但是真的谢谢你……我已经好长时间联络不上我的朋友了……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落，纪知犹豫了一下，还是抽出手，拍了拍陶桃的肩膀，说：“我也是在帮我自己。”

紧握着她的手松开了，陶桃抬起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又抽抽鼻子，脸上久违地露出笑。

声音都开朗了些：“那我们什么时候走？现在就走吗？”

纪知看着她亮起来的眼睛，不禁也微微弯起唇角，然而就在她张开嘴刚刚说了一个“嗯”字的时候，脚下的藤蔓猝不及防地动了起来，在一瞬间缠上她的脚腕，随后一圈一圈地往上，将她整个人都缠绕起来。

在陶桃骤然惊恐的眼神和试图上前帮她把藤蔓扒掉的动作中，她的四肢还是难以反抗地被捆紧，藤条勒进肉里，身体动不了了，连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

“……朵朵？”纪知紧皱着眉，在被勒紧的疼痛中艰难地睁开眼。

“嘿嘿，是朵朵哦，姐姐。”

小女孩熟悉的声音从地面响起，紧接着，她自己也从地面的根茎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