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又缠绵了一阵子,刑鸣这下连擦身体的力气也耗干净了,半湿不干的就又被虞仲夜抱回了床上,趴着等人伺候早餐。
一不留神又睡过去,迷糊间,刑鸣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唤醒,一睁眼,看见唐婉端着餐盘站在自己面前。
刑鸣很窘迫,慌慌张张扯被子遮盖自己的上身,他现在一丝不挂,只有一身情爱痕迹。唐婉会出现在马场里,当然已经知道了他跟虞仲夜的事情,但他却怎么也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床事后的样子。
“都是你喜欢吃的,你要还不饿就放着,一会儿冷了我再给你热热。”
“不饿。”刑鸣垂着头,借被子遮掩穿上衬衣,扣起衣领处的最后一粒扣子才重新坐起来。
“虞总跟我说你昨天骑马摔伤了,不要紧吧?”
“不要紧。”刑鸣避开母亲关切的眼神,也没打算动餐盘里的食物。
“一会儿我和Harold去骑马,难得到马场来,再大的年纪也得试试。”唐婉今天已经换了一身运动装束,不再是以往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姿态,反倒显得年轻好看了。她像是很想融进他的生活,但欲言又止,只是说,“你好好休息吧……”
刑鸣由始至终避着与母亲视线接触,却在她要出门的那刻突然出声喊住她,没喊母亲,只是一声:“那个……”
唐婉回头,隔着数米距离与几缕阳光,看着儿子。
“我这样……爸爸他……”刑鸣吞吞吐吐,“他会怪我吗?”
这个问题困扰刑鸣许久。苏清华一直不认同他与虞仲夜的同性关系,每回见他总要长吁短叹,遇上节假日也一定刻意避着与他间两见面。刑鸣以之推人,想来若刑宏还活着,多半也不会赞同自己的儿子搞同性恋。他做过崔氏父子那期节目,节目里他举重若轻侃侃而谈,但这事情真落到自己身上,就没那么简单了。
刑鸣不忍父亲失望,即使对方已经不在世上。
好在,唐婉与虞仲夜相处得不错,这多多少少是个安慰。
“你现在幸福吗?”唐婉问他。
这话听来很矫情,但刑鸣还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郑重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爸就不会怪你。”唐婉嫣然一笑,像是知道儿子担心什么,“夫妻这么些年,我比老苏了解他。老苏太古板,你爸在世时可没少为些新观点跟他开呛。”
刑鸣便也笑笑,他问这问题太傻,把这问题当真回答的母亲也傻,但不得不说,听完答案后周身舒坦,一颗惴惴的心竟也放平了。
待唐婉离开房间,刑鸣就起来了,从外表至心情又把自己收拾一遍,也出了门。
外头轻风和煦,春光熠熠,虞家父子与两位美人站在一块儿。老的威严端方,少的朝气蓬勃,两位美人却不分年龄,都令人赏心悦目。他们聊得正热络,远远看着像是一家人。
刑鸣静静看了他们一晌,盘算着,计较着,最后发现这旧时的那笔账早算不清了,便也走过去,融进这四月春色之中。
第112章 北美实体番外5 春江水暖遇故人
刑主播最近桃花运不错。打发走了大学暗恋自己多年的同窗高炼,又迎来一位大律师。《东方视界》一直采取新闻直播辩论的模式,台上总有嘉宾专家,也总少不了法律工作者。以前有位叫傅云宪的大律师常驻,称得上是国内的刑辩第一人,估计后来是觉得节目没意思,又抹不开明珠台的面子,便让自己的弟弟代替他来了。
刑鸣明明是被放鸽子的那位,却对此很有些过意不去,《东方视界》虽比别的节目敢言能言,但到底是党政喉舌,不可能真的天马行空,想说什么说什么。所以他私下里请新来的傅律师吃了顿饭,顺便听听他对节目的意见。
虽然同姓傅,但两位律师的气质截然不同,傅云宪一副黑老大做派,而他弟弟傅玉致却是典型的富家公子哥,优雅精致,八面玲珑。刑鸣对傅玉致第一眼印象不错,然而一顿饭后,两人便有些交恶了。
是刑鸣单方面的。因为傅玉致对他一见钟情。
刑鸣亮出自己的婚戒也不管用,对方打定了主意对他穷追不舍,不仅开着自己的名跑天天候在明珠园门口,还送花儿。送花是很恶俗的桥段,而且对象可能也仅限于女生,很快明珠台就传得人尽皆知。尽管他跟虞仲夜的事情在台里不是秘密,刑鸣仍没打算公开出柜,百般无奈之下,又在节目直播之后请了傅玉致一回,跟他说了自己对人对花都不感兴趣。
“知道,这花本来也不是为了追你才送的。”傅玉致笑得花哨,话倒话得情真意切,“算是战书吧。就算不成,至少也让你的那位知道你仍很有市场,会对你更好一点。”
话说到这个份上甭管真假都不可能再动气了,何况对方还要上节目,刑鸣也就勉强默许了对方继续以追求者的身份在自己眼前出现。平心说,论长相傅玉致丝毫不逊于虞仲夜,虽年纪轻轻,却也谈吐有物,很值得一交。
只是身边蜂蜂蝶蝶的多了,难免就会传到台外头去。虞仲夜也知道了。
虞仲夜的态度很直接,《东方视界》换一位律师担任嘉宾。但刑鸣认为没这个必要。律师虽然满城都是,但傅玉致这样的却绝无仅有。他能言善辩,人也够帅,每次出镜都能引发网络热议,对节目的收视率很有好处。
两人为此争了一场。说是吵架也不确切,虞台长还是八风不动的作风,任刑鸣瞎发了一通脾气,也不理他。不多久,傅玉致前来道歉,说是给他添了麻烦,还推荐了一位新律师接替。刑鸣一猜即知,虞仲夜与傅云宪认识,估计直接给人兄长放了话。
正逢工作上的事情不顺利,新做的一期药代的节目在播出前的最后关头被总编室拿下了,因为部队那边来人打了招呼,不让播。
上回同学聚会高炼给他下了药,事后一直很懊悔,光赔礼就不下十次。刑鸣倒无所谓,高炼其人于他而言只是匆匆一过客,那件事情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影响――除了老狐狸自那夜之后又多了个恶癖,会时不时令他在家里脱光衣服戴上那截狐狸尾巴,也不为办事,就为观赏。
后来高炼想了个法子补偿刑鸣,带他混进相熟的部队医院,拍了一期揭秘药价利益链的专题节目。刑鸣正求之不得,以前派记者前去卧底压根摸不到门道,这回有了内部人士帮忙,果然拍到了不少珍贵画面。医药代表给各科室主任孝敬的红包就不必说了,居然还有病人家属与黄牛给护士长送东西的。据说那护士长就是某科室第一把刀的老婆,家里别墅几套,为黄牛开后门挂专家门诊,她得跟人五五均分,遇见病人也是区别对待,识相的给钱她便笑脸相迎,不识相的送东西,送米送油的都有,她连瞧都不瞧一眼。记者暗访拍下的画面正是她把自己收来的东西分给手下的护士们,厚厚一沓购物卡啊,少说上万,她就跟发扑克牌似的随手发完了。
然而这些画面都是见不得光的。地方医院不敢这么胡作非为,也就部队医院不受管,刑鸣刚做完短片,风声就传到了相关人士的耳朵里。重重交涉,层层施压,直到直播开始前,刑鸣才收到了换节目的通知。他措手不及,不可置信,接着大发脾气,直接冲进总编室跟领导呛了一顿。也不知哪儿来的好事者将争执内容拍下视频传到了网上,事态的发展激化了矛盾,总编室便以节目内容整改为由,让《东方视界》停播两期。
新闻中心的新主任跟他打招呼,也不是不让播,让他?h掉敏感内容再播。刑鸣不客气地回呛,怎么删?每一帧画面都敏感,删完这期节目也别做了。
新主任又劝他,这两年《东方视界》没少拿奖,也是台里力捧的结果,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几起几伏,心里也该有数了。
刑鸣哑口无言,为节目内容妥协确实不是头一次了。以前他是初出的牛犊,勇于也乐于挑战既得利益者,而今自己背着那么多荣誉,却被束缚成了其中一员。
压力一大脾气便又上来,为免跟虞仲夜再就傅玉致的问题展开不必要的争论,刑鸣索性以整改节目为由,收拾少许行李,直接搬进了台里。
以前王编辑也有过以台为家的经历,但人家是真为工作拼命,不像他,更多的还是跟人赌气。刑鸣也不真吃住都在台里,而是在明珠园附近的酒店里开了一间房,日子过得还挺逍遥。
晚上八点,广播大厦准时亮起霓虹,犹如一束巨大的光柱擎在那里,一时间灯火通明,反衬得星光暗淡,夜幕深沉。
刑鸣站在窗边,向外眺望,一张脸为夜色浸透。他白天刚去那部队医院采访了一点新内容,险些被人发现,还是他灵机一动,把食堂大叔扔下的工作衣被在身上,才蒙混过去。
他的助理小何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提醒他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别忙忘了。
经这一提醒,刑鸣才想起来,今天是虞仲夜的生日。
刑主播从来不算心细的人,早不记得自己对那老狐狸动心是哪时哪刻的事情,可能是中宵惊电一刹那,也可能是如冰消于水中,慢慢融为一体,乃至彼此不分。
但平凡日子总得有些新鲜花样,所以他自已把虞仲夜的生日算作周年纪念,提前几周就让助理记在了本子上,就怕自己一工作起来就六亲不认,多重要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刑鸣跟小何说了声“谢谢”,让他先下班回去。
又在窗边杵了一晌,刑鸣提醒自己,工作上的情绪别带回家里,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是回家再说。
给两人常去的西餐厅打了个电话,订了餐。礼物是早准备好的,一瓶82年的拉菲,他们俩都不嗜酒,但如果没有当初一瓶拉菲砸开了老陈的脑袋,也就不会走到今天。所以拉菲对他们而言,便超出名酒本身,具有了另一种意义。开车回去的路上经过花店,又下车挑选了一束玫瑰。刑鸣仍是一身主持时的装束,瞧着英气逼人,花店的老板娘直夸他女朋友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