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面呢?”刚问完,刑鸣又自己摇了摇头,“小米养胃,还是煮粥吧。”
菲比见刑鸣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显然是灶前的生手,忙说“我来就好了,别把你的手弄脏了”,哪知刑鸣却不同意,非说:“以后只要我在家,虞老师的早餐都由我来做。”
这时虞仲夜已经下楼了,冲完了澡,穿着睡袍,倚在门边,笑看刑鸣在灶台前忙碌。他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也不点着,只夹在指间,放在鼻端嗅了嗅。他没有傅云宪这么大的烟瘾,尼古丁的气味虽然诱人,但远没他的小狐狸令人着迷。
“如果我不在家,虞老师背着我喝酒,你一定得着,他胃不好.....”刑鸣完全没意识到虞仲夜正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他一边将蛋液涂抹上全麦面包,一边扭头对菲比笑笑说,“拦住了有奖励,要拦不住,也告诉我,我会找他算账的。”
“虞总也嘱咐我,他出差的时候,也要天天提醒你喝牛奶。”
“喝什么?”刑鸣明知故问,其实心里在想,我又不是小孩子。
再细一想,就明白了。他以前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明明锻炼得勤,却总是容易崴脚或者抽筋,最糟糕一次,他两腿高抬正在承欢,被撞击得云里雾里快活得不得了,突然就大煞风景地抽筋了。小腿肌肉怪异地虬结,疼得他眦牙咧嘴叫苦连连,逼得虞仲夜不得不退出来,替他揉了半晌。刑鸣记得自己后来提过一句,说当年不体谅母亲唐婉,正逢长身体的关键时候结果天天住校吃泡面,可能缺钙了。
菲比一扭头,就瞧见了虞仲夜,刚要开口,却见对方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哎,菲比,这粥是不是得一直搅着才顺滑?”刑鸣全心全意在做早餐,没意识到菲比早不在了虞仲夜走上前,伸手将他揽个满怀,看着他一边煮粥,一边做三明治。
“做那么多,吃得完吗?”
“你儿子今天回家。”三明治其实不怎么考验厨艺,但得装点漂亮了,刑鸣动手切草莓,还在面包上撒上了一点肉桂粉。
难得回一趟家不跟老子交待,倒先告诉小妈了。虞仲夜的眼神一沉,说,“让你别跟少艾走得太近。”
这老狐狸太霸道,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刑鸣听出话里的不满之意,反倒不慌不忙,拿起一颗草莓衔进嘴里,回头就喂虞仲夜。
―双眼睛亮晶晶的,太狡黠,太好看。虞仲夜垂眸,微笑,封上嘴唇,咬下一半来,草莓的香甜汁水漫溢齿间。
“甜吗?”刑鸣自己吃掉剩下半颗草莓,又专注捣鼓起他的三明治了。
“小狐狸,”昨儿夜里就忍了一回,虞仲夜被小爱人一撩拨,气息明显粗了些,他掰过他的脸,咬了咬他的鼻子,“你这是自讨苦吃。”
“怎么是讨苦吃呢?”刑鸣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虞仲夜的鼻梁,“明明是讨糖吃。”
―听这话,虞仲夜哪儿还有理智,立马动手扯开刑鸣的皮带,退下了他的裤子。
“别、别这样.....”下身一凉,刑鸣赶紧笑着反抗,“我还在做饭呢。我难得下一回厨,你别捣乱―――啊......”
撩了又跑,何其可恶,虞仲夜可不会这么惯着他,随手取了些橄榄油润滑,直接进去了。
“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第109章 实体番外 千秋有定论
唇枪番外 千秋有定论
刑鸣没想到,时隔近二十年,他还会再见到殷晓洁。
相见的地点是华能集团的企业年会上。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国企股改上市公司,年会也似颁奖盛典,排场相当大,除了华能职工自己准备的文艺节目,还有不少明星助阵。刑鸣作为虞仲夜的朋友,也以年会主持人的身份受邀参加了活动。
虞仲夜虽不再是一台之长,照旧日理万机,年会上迟迟没有露面,急煞了一群穷尽心思为博领导一笑的华能人。刑鸣倒挺自在,他一改《东方视界》里一副惹我不起的犀利态度,笑容挂满全场,台风相当不错。
忽然间,他就出错了。他看见了以优秀合作伙伴登台的殷晓洁。十来年了,这个“欲洁何曾洁”的女人美丽不减当年,就这么巧笑倩兮地上了台,揭露了他最难启齿的伤疤。
刑鸣猛地起了个寒噤,然后便不言不动,彻彻底底地愣住了。也怪自己,一个企业的年会何劳大费周章,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台本,便打算靠着临时发挥应付全场。他知道有这么一个给合作商颁奖的环节,却没逐一摸清楚来人是谁。
现场没有提词器,来自华能的女主持比刑鸣熟悉这些合作伙伴,好意悄声地提醒他,合作方临时换了人,他们的殷总亲自来了……
半分多钟过去,刑鸣职业精神回归,笑对全场,他以一句得体的、对殷晓洁的恭维话调侃了自己刚才的失神,然后落落大方地引出了颁奖嘉宾。
面上再不现波澜,可心犹在滴血。刑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主持完了全场。直到虞仲夜压轴登台,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碰了碰,这个男人的眼神深邃如常,刑鸣窥不透其中意味,只知道对方肯定是有意瞒着自己,更觉茫然了。
下了台,知道虞仲夜还没走,便想去求个明白。然而为他开门的却是殷晓洁。
刑鸣一怔,旋即马上意识到,女人红着一双杏子大的眼睛,眼妆都花了半茬,分明刚刚哭过。殷晓洁抬眼见了刑鸣,也挺尴尬,边匆匆忙忙地拭着泪痕,边回头去寻虞仲夜的帮助。她不比方才上台那般从容,刑宏的儿子她一直都是认识的。
年会一直闹到了凌晨,孤男寡女深夜独处一屋,气氛还如此古怪,不说两人关系亲密,起码也绝不陌生。刑鸣为这一认知手脚发凉,胸腔里进出了久违的一声巨响。
虞仲夜这会儿瞧见了杵在门口的刑鸣,开玩笑道:“就你在台上沉默的这三十秒,都抵得上三次直播事故了。”
刑鸣还是没进门,只不浓不淡地回一句:“怪我,我忘了这是年会直播,没有垫场音乐。”
虞仲夜听出他这话里有脾气,却明知故问道:“有事?”
刑鸣否认道:“没事。”
虞仲夜轻摇了摇头:“情绪不对,晚上别开车了,我送你。”
“不用。”他那段往事虞仲夜门儿清,所以他那点情绪瞒谁也瞒不过虞仲夜的眼睛。刑鸣迅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殷晓洁,只说一声“我走了”,便当真扭头就走。
仇人距他一步之遥,他又听见了心脏发出的那个响声。世间声音形形种种,但这样的声音比刀尖摩擦花岗岩还尖锐、还切肤入骨,任谁听了都会胆战心惊。
夜很深,雾很重,白蒙蒙的一层帷幕罩在天上,刑鸣心不在焉地开着车。他从来都没真正放弃过翻案。即使为了那些受污染致畸的乡村孩童拒绝与廖晖私下交易,即使包括他母亲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翻篇了旧故事、起首了 新生活,但为人子,只要有一线可能,总想试试。
为了翻案,刑鸣曾找来一位名叫傅云宪的大律师。这位大律师顶着响当当的“刑辩第一人”的名号,却兜头泼了他一身冷水。傅云宪自己不接这案子,也劝他不必浪费闲钱去找别人,他说强奸罪本身定罪容易,又不比杀人大案,冤也冤得满城皆知,再加上十几年前的旧案,证据早已湮逝,即使受害人主动承认当初是故意诬陷,翻案也近乎不可能。
明珠台里的法制节目就曾报道过一起案子,一位老教师被自己的女学生诬陷强奸,出狱后漫漫上诉四十年,仍然未果。但刑鸣听罢仍不甘心,又追问一句,为什么不可能?
这类申诉的案子不是很难,而是特别难,因为它关系着公检法的公信力与权威性,何况当初侦办那个案子的人如今已是高官,方方面面的牵系就更复杂了。傅云宪说这番话时的神情莫测高深,竟与虞仲夜如出一辙。最后这位大律师送给他聊以安慰的七个字――
不信千秋无定论。
傅大律师说得不错,但他始终不甘心。后来傅云宪因为一桩案子被吊销了执照,他便委托了另一位叫许苏的律师进行申诉。许苏年纪轻轻,虽远不及傅云宪名头响亮,但两人关系不一般,请了他跟请傅云宪本人也没两样。许苏对刑鸣很尊敬。毕竟,在这个一切唯收视率是瞻的,还能有这样一个敢发声、能发声的主持人不容易。但他也对翻案不乐观。廖晖刚进去那阵子,许苏很积极地向刑宏案的原审地法院提起了申诉,然而确实没有新的证据,原审地法院不予理睬,压根就没提起审判监督程序。许苏是个勤快的,深信勤能补拙,又劳心劳力地跑了省一级法院,结果还是白跑。后来他跟刑鸣说,只有指望最高院指定再审了,可哪儿那么容易呢,不如你让虞仲夜帮帮忙,前明珠台台长人脉尚在,余威犹存,说一句顶他一个小律师忙活一年。刑鸣不是没想过这法子,但廖晖案已经让虞仲夜丢了官,他又怎么好意思再让对方??浑水。
何况,自虞仲夜离开明珠台起,外头就有个说法,虞仲夜只是外放锻炼,早晚还是要回到体制里的。
最近,这阵风又刮了起来。刑鸣打开车窗,任冷风吹了自己一头。他此刻处在愤怒爆发的边缘,仍感到心脏一下下钝跳,疼得厉害。
商而优则仕,这样的例子不鲜见,何况虞仲夜本来就当过官。刑鸣其实也听闻了近来的风声,知道虞仲夜离回归体制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