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之敏沉默了。

过了片刻才开口，忽然有些突兀地问道：“小伙子啊，你是哪年生的？”

姜竹按照身份证上的日期报了个数字。

谢之敏靠在门边上，目光落在姜竹身上，说：“真巧啊，你和我们儿子一年生的，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也长你这么大了。”

“可惜我们把他弄丢了。”谢之敏的声音有点儿飘，好像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之中，她说，“那时候我和老姜都忙，一心扑在工作上，找了个保姆带他，结果有一天回家，保姆和他一起不见了。”

姜竹忽然觉得有点儿恍惚，他虽然没有得到过父母太多的爱，但他却很能体会到谢之敏的这种痛苦。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谢之敏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烧灼了起来。

“其实当时老姜退休的时候，医院的领导劝了他很久，我退休的时候也是一样，”谢之敏的声音有些苦涩，说，“但我和老姜已经不想工作的事情了，真的不能想，一工作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我们已经忍了二十多年。”

说着，谢之敏又抬起眼来，仔仔细细地看着姜竹，也不知道从他脸上看出了什么，只说：“后来我和老姜没有再要孩子，我们找了他二十多年，可始终没有找到他，大概是那个孩子在怨恨我们吧，因为我们没有给过他太多的爱，所以他故意躲着我们，不愿意和我们见面。”

“不会的，谢教授，他不会怪你们的。”姜竹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说，“你们一开始也许确实对他有所亏欠，但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放弃过他，他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放弃你们？”

“不是的，你不懂……”谢之敏摇了摇头，下意识想要否认，姜竹又说：“谢教授，我懂的，我自己就是孤儿，我的养父母说我是被亲生父母遗弃的，但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们，我很感激他们给了我生命，让我能见识到这个不完美却足够美妙的世界。”

“我知道您和姜教授都很痛苦，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不可能不痛苦，不难受，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心脏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姜竹还在刷碗，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认认真真地看向谢之敏，说，“但是谢教授，如果你们的孩子还在的话，他一定不会舍得让你们这么难过，他希望你们可以做你们喜欢的事情，成为你们想要成为的人。”

谢之敏看向姜竹的眼神非常复杂。

“谢谢你孩子，”她靠着门边，十分缓慢地，朝着姜竹露出了一个笑意，说，“你的话我会转达给老姜的，那些祝福也同样送给你。”

第43章 第43章 迷了眼睛（二更）

人多力量大。众人帮谢之敏收拾完了碗筷，又顺便帮她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了一遍。

其实谢教授和姜教授都是很爱干净的人，家里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一点儿都不杂乱，但乡下毗邻田野，四处都是黄土，所以最后还是打扫出了不少的灰尘。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这里离A市很远，回去不太方便，谢之敏提出让几人在家里留宿一晚，姜竹和同事们商量了一下，最终没有同意。他们这边儿好几个人，留在两位教授家太麻烦了。

他们打算在镇子上的招待所里留宿一晚，第二天就启程回A市。

谢之敏犹豫了一下，但没有强求，只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乡下的天气很好，白天的时候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夜幕上点缀的全是星星，密集到根本数不过来，与城市是天壤之别。

踏着这寂静的月色，姜竹几人与谢之敏告别。

镇子上的招待所位置偏僻，条件也不算太好，但这样就足够了，有个落脚的地方，出差嘛，不能要求太多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姜竹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返程，小李忽然大喊了一声，说：“我草，谢教授给我打电话了！”

别看小李性子直，其实挺会说话的，昨晚上他拽着谢之敏聊了一晚上，成功地搞到了谢之敏的电话。

但他们都没想过谢之敏会打过来。

小李跑到角落里接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又举着手机跑了回来，把手机递给姜竹，说：“小竹哥，找你的。”

姜竹一愣：“嗯？”

接过电话，姜竹和谢之敏打了个招呼，就听谢之敏说道：“好孩子，你们现在在哪里？方不方便回来一趟？”

姜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问：“怎么了谢教授，你们那边有什么事儿？”

“我昨晚上把你的那些话转述给老姜了，”谢之敏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说，“老姜说想和你们再聊一聊，关于你们要聘请他做顾问的事情。”

姜竹沉默了至少有五秒钟。

谢之敏很迷茫：“能听到吗？喂？信号不好吗？”

姜竹深吸口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谢教授！你们在家里等我们！我们立刻就回去！”

挂断了电话，众人即刻启程，昨晚上还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这会儿可是有劲儿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镇子回两位教授家里不太方便，一路上都是泥泞的土路，小李是负责开车的，简直快要把车开得飞起来了。

姜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被颠得心脏砰砰直跳，不得已抓住车顶的扶手，但却并没有让小李减速。

他也想快点见到姜守良。

回到两位教授家里，谢之敏已经泡好了茶，这天天气很好，俩人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小木桌子，等待着几人的到来。

“谢教授、姜教授。”姜竹先进的门，笑着跟两人打招呼，问他们，“我们刚从镇子上赶回来的，你们没有等太久吧？”

谢之敏笑着摆手，说：“没事儿。”

姜守良坐在旁边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姜竹两圈，说：“你是你们的负责人吗？”

姜竹点了下头，自我介绍道：“姜教授好，我叫j……”

话还没说完，姜守良已经打断了姜竹的话，他清了下嗓子，很直白地开口道：“我就不说废话了，你们目前的业务规划是什么？以后的发展方向是什么？能给我的条件是什么？我需要对你们的项目有一个详细的了解。”

虽然姜守良答应与姜竹他们见面，但显然这只是一个开始。

姜教授的认真是严苛是出了名的，从前在医院做主任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要和姜竹他们合作也是同样。

几个同事陪着谢之敏在院子里喝茶赏花，姜竹则跟着姜守良一起进了书房，俩人从上午一直聊到下午，期间谢之敏敲门问他们要不要吃饭，姜守良断然拒绝。

期间姜守良一直冷着脸，像是学生时代的教导主任，一直到了晚上，姜竹觉得自己要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尽了，姜守良这才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小伙子，不错，你考虑得很周全，很多问题我之前问我手下带的研究生，他们答得都没你这么全面。”

姜竹悄悄撇了下嘴，心说：您这么凶，学生见您估计连话都说不囫囵了，您还让他们回答问题，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当然，吐槽归吐槽，姜竹其实能理解姜教授的严苛，他们医生这行必须得严谨认真，稍有不慎就可能会伤害一条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