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姜竹差点忘记给出租车司机付钱,司机在后面喊了他好几声,说“小伙子、小伙子!”姜竹才如梦初醒,折回去扫了司机的二维码,付完钱后,又再一次跑进了医院。
气喘吁吁地来到了病房,姜竹终于看到了沈连海,他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身上插着一堆从前没有的管子。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心电监护仪,“滴滴”、“滴滴”的响着,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新庭就在旁边儿站着,周围还有很多姜竹不认识的人,见姜竹来了,沈新庭把姜竹带到一边,说:“抱歉这么晚还叫你过来,爷爷的情况不太好,想要和你聊几句……”
姜竹胡乱地摇头又点头,没再和沈新庭说话了,径直走到沈连海身边儿,语气轻轻地,喊他:“爷爷。”
沈连海艰难地睁开眼睛,见到是姜竹,笑了,脸上的皱纹很深,说:“小竹来啦,来来,到爷爷身边来。”
姜竹依言照做,坐在沈连海的床边儿,沈连海又朝着周围的人摆手,说:“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单独和小竹聊几句。”
沈新庭有些犹豫,但最终没说什么,带着其他人出去了,房门关上,病房里只剩下姜竹和沈连海两个人。
“爷爷,你想和我说什么?”姜竹小心翼翼地凑到沈连海身边儿,问他,“是需要我干什么吗?爷爷你只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我所能。”
“没,没什么让你干的,你这段时间干得已经够多了,爷爷心里都明白。”沈连海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艰难地抚摸着姜竹的侧脸,说,“就是爷爷要上路了,想要再看看你,让我好好地看看你……这么好的孩子,爷爷舍不得你……”
姜竹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眼前一下子就模糊起来。
第32章 第32章 先睡一会
虽然沈连海不是姜竹的亲爷爷,但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姜竹是真的把沈连海当成自己的家人了。甚至比家人还要亲近。
周如兰并没有被关太久,很快就放出来了,她出来后打电话痛骂了姜竹一顿,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姜竹了,姜竹也没有联系过那一家人。
曾经姜竹以为自己的六亲缘浅,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亲近的人,这两年先是认识了沈新庭,后来又认识了沈连海,让姜竹终于体验了一把感情的滋味。
而现如今,沈连海却躺在病床上,就这么笑着看着姜竹,说自己要走了,姜竹只觉得自己心脏一起被剜走了,心脏空了一大块。
“行了行了,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啊?”沈连海见不得姜竹这幅样子,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这时候还不忘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老爷子欺负你了,就我这身子骨,我也得欺负得动你。”
姜竹哭哭笑笑的,眼睛一直看着沈连海,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沈连海躺在床上,又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这一辈子活的轰轰烈烈,少年时有幸出国留学,青年时有幸得到挚爱……后来的半辈子虽然坎坎坷坷,也算是没什么大的遗憾了。”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姜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慢,说:“其他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新庭……”
姜竹愣了一下,很自然地回答说:“爷爷你放心,我们俩现在好着呢,以后也会一直好下去……”
“你误会了小竹,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沈连海有些费劲地摇了摇头,目光柔柔地看着姜竹,说,“我是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做自己。”
姜竹不懂,迷迷茫茫地抬头看他,沈连海又说:“刚开始我确实是想撮合你们,后来你们离婚,我气得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再后来看你们关系好起来,我又由衷地为你们感觉到开心。”
他的目光落在姜竹身上,上下打量着他,原本浑浊的眼眸中盈着了几抹光亮,他说:“但现在我已经想开了,比起强迫你们在一起,我更希望你们能够开心,新庭是我挂念的孩子,你也一样,我不希望你们勉强自己。”
“爷爷,我们……”
姜竹抿了下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连海很无所谓地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关系不错,那挺好的,我由衷地为你们感到高兴,我是希望你们可以继续走下去的,毕竟新庭能遇到你不容易,我只是想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走不下去了,你不喜欢新庭了,那也没有关系,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着,沈连海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你这孩子啊……心思和新庭一样重,有时候总是在考虑别人,却一直在会忽略自己的感受,直到现在我都分不清楚,你和新庭重归于好,到底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只是怕我难过伤心。”
姜竹怔了又怔,属实没有想到,沈连海弥留之际,想的竟然是这个问题,他竟然是在担心自己受委屈。
“没有的,爷爷,我不会委屈自己。”姜竹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对沈新庭是认真的,我也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好好好,那就好。”沈连海终于安心了,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摸索着去拉姜竹的手,又叮嘱道:“好孩子,爷爷陪不了你们那么久了,有什么委屈你一定要和新庭说,新庭这孩子嘴笨,不会说话,有时候还口是心非,但爷爷能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的,他离不开你。”
姜竹简直是又哭又笑的,拽着沈连海的手,说:“我知道的,爷爷,我们会好好的,爷爷放心。”
“我放心,有你在我一百个放心……”沈连海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气若游丝道,“小竹啊,你们都要好好的,爷爷有点累了,我想我老婆了,想先睡一会儿……”
姜竹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冲出去喊人:“沈新庭!沈新庭!快喊医生!爷爷的状态不太对!”
很快有一群人冲进了病房里,紧接着,爷爷被从病房里推了出去。
这天后来的记忆,姜竹已经非常模糊了,只记得他们几个人在抢救室外等了很久很久,后来有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就像是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对话,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姜竹的身体还站在这里,精神却好像游离了,他飘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迷迷茫茫地看着这一切,想要参与,却发现自己根本融入不进去。
原来真的到了离别的时刻,情绪是麻木的,迟钝的,甚至想哭都哭不出来,姜竹只是迷迷茫茫地看着这一切。
一片混沌之中,沈新庭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姜竹的肩膀,说:“没事儿,别害怕,爷爷被这病折磨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解脱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沈连海去世,沈新庭当然是伤心的,短短几天他就瘦了一大圈,下巴上的胡茬都来不及刮,但他又比姜竹想象中要坚强很多,他并没有因此而消沉下去。
下葬的流程多又繁杂,是沈新庭一手操办的,期间姜竹还第一次见到了沈新庭的父母,他们也是A大的教授,两人都温和儒雅,风度翩翩,但全程和沈新庭没有交流,好像只是把沈新庭当成陌生人。
沈新庭不在乎,也没所谓,虽然那俩人没把他当儿子,但该有的礼节他还是有的,每次撞见的时候,他都会恭恭敬敬的喊两人“父亲、母亲”。
一来二去之间,反而是姜竹先受不了了,葬礼结束后,沈新庭开车送姜竹回家,姜竹上了车,甚至连安全带都没扎上,就开始忍不住地吐槽,说:“不是,你爸妈怎么那样啊,当着那么多人地面儿,你都那么客气地喊他们了,他们居然理都不理你。”
“没关系,我习惯了。”沈新庭不甚介意地笑了下,说,“反正和他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就这样吧。”
“可是……”姜竹拧着眉头,还想说点儿什么,沈新庭又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说:“过两天你有空吗,陪我回家收拾一下爷爷的东西吧。”
姜竹顿了一下,迟疑地打量了沈新庭两眼,只是点了点头,说:“可以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竹的错觉,沈新庭似乎非常抗拒提起父母两人,每次两人稍微聊到一点,他总是要迅速地岔开话题。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沈新庭从小不被父母喜欢,就因为长得像过世多年的奶奶,就被扔到乡下那么多年,换做是姜竹,他也不一定能用平常心来看待。
沈新庭不愿意提,姜竹自然也不会强迫他,所以意识到这点儿以后,姜竹就再也没在沈新庭面前提过他父母的事情了。
因为沈连海过世刚好是在十一期间,不算是恰当的时间,但姜竹和沈新庭都有假期,趁着这个时间,俩人先是回了沈连海的老家一趟,把老房子收拾了一遍,然后才去了沈新庭家里,把沈连海的房间也收拾干净了。
老房子很久没人住了,其实没什么太多东西,沈新庭家里就不一样了,沈连海在这里住了很久了,不只是他的房间,家里各个角落都有他的痕迹。
沙发套是沈连海一时兴起在某宝上买的,坐垫则是沈连海自己手工编织的。别看他是个老头子,心却很细,做得一手好手工,据沈新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