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觉得很尴尬，烟没抽上不说，第一次尝试就被沈新庭看到了，他别开头，不去看沈新庭的眼睛，说：“就是想试试……今天心情太不好。”

“抽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沈新庭低低地笑了下，一边儿这么说着，一边儿从烟盒里抽出跟烟来点燃，又说，“不过你想尝试一下也可以，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无所不能。”

鬼使神差的，姜竹靠近了一点儿，问他：“可以借个火吗？”

沈新庭笑了，笑容在烟雾中显得有些迷蒙：“怎么借？”

姜竹眨了眨眼睛，学着影视剧里的样子，叼着根烟，往沈新庭那边儿凑，结果他的动作实在太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着。

沈新庭再一次被他逗笑了，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向自己，烟尾碰到的时候，两人的额头也碰到了一起。

烟终于点着了。

姜竹的脸也红了。

他十分仓促地退开，尝试着吸了一口，紧接着，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好呛！

完全没有传闻中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姜竹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新庭倒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十分熟练地吸了口烟，才问姜竹：“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姜竹老老实实地承认。

沈新庭又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嗯？”姜竹愣了一下。

沈新庭语气平静：“既然烟解决不了你的问题，不如跟我讲讲？”

“爷爷今天偷吃了好大一个芒果……”姜竹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声音有些苦涩道，“但他跟我说，就算是不吃那些水果，他也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原本是不想告诉沈新庭的。

沈新庭对沈连海的感情只会比姜竹更深，姜竹不想让沈新庭伤心难过，所以他才自己躲在这儿抽烟的。

可这会儿站在天台上，眼前烟雾缭绕，看着沈新庭那双温柔的眼眸，姜竹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颠三倒四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新庭。

“我知道我们生来就要面临生离死别，但我还是觉得好残忍啊。”姜竹背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原本清亮的眸子变得迷茫，“如果相遇的意义只是为了离别，我们为什么还要选择开始呢？”

沈新庭同样靠在栏杆上，偏头看着姜竹，他的目光是悠远的，眼底带着几分姜竹看不懂的情绪。

他轻轻地笑了下，才说：“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会那么排斥建立关系，排斥养宠物，排斥恋爱，也排斥你。”

“那后来呢？”姜竹迫不及待地问他。

沈新庭定定地看着他，说：“后来我就遇到了你。”

“嗯？”姜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眸看他，与他四目相对。

沈新庭的手里还捏着半根没抽完的烟，他靠近了一些，淡淡的烟草味飘入姜竹的鼻息。很奇怪，明明刚刚自己吸的时候觉得呛人，这会儿闻到沈新庭吐出的烟气，姜竹却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你那时候真的很莽撞，明明自己也过得很辛苦，明明刚刚逃离苦海，却非要往我身上撞，往我怀里钻，”沈新庭非常诚恳地点评，姜竹的脸有点儿红，又听沈新庭说，“可就是这样的你，又让我觉得新奇，有趣，让我的视线不由得一次次地看向你……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对你动了心。”

姜竹的脸更红了，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沈新庭又笑了，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他说：“后来我觉得，就算是有一天分开也可以，至少，让我拥有了这段经历。”

“我们不会分开的。”姜竹立刻说道。

沈新庭不置可否，只说：“爷爷的离去也是一样，虽然离开是必然，但我们有过一段足够快乐的时光，所以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愿意成为爷爷的亲人。”

“我也愿意。”姜竹犹豫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学着沈新庭的模样碰了碰他的唇角，说，“不管是爷爷还是你，和你们相遇我很开心。”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姜竹一直不太敢和沈新庭提起爷爷的事情，因为知道沈新庭童年的经历，姜竹就自然地把沈新庭当做了一块需要呵护的脆弱玻璃。

直到今天，和沈新庭聊起这些，姜竹才忽然意识到，沈新庭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他会害怕得到，也会害怕失去，但不会因此而迷失自己。

听沈连海讲那些话的时候姜竹是迷茫的，无措的，这会儿和沈新庭聊过以后，姜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虽然沈连海离开是必然的事情，但既然现在还没有走到那步，提前去想那些是没有意义的，还不如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情。

后来沈连海再吃那些甜水果的时候，姜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连海确实时日不多了，姜竹不想让他再留有遗憾。

除此以外，凡是空闲的时候，姜竹总会来到医院里，陪沈连海说说话，聊聊天，偶尔沈连海精神好的时候，还会推着他去外面晒晒太阳。

沈新庭和姜竹的想法是一样的，但作为沈连海的孙子，他做的显然比姜竹更多一些，他直接跟学校请了长假，二十四小时陪在沈连海的身边。

时间就这么慢慢吞吞地流逝着，转眼到了十一，姜竹终于有了假期，他很早就开始做计划，想趁着这个长假，带沈连海在附近的城市走走。

其实他们本来还想去海边的，沈连海喜欢海边，总是念念叨叨说想再去一次，但沈连海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允许了。他现在每天都要昏睡十几个小时，醒着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儿力气，根本出不了远门。

国庆放假前的最后一天，部门开会到晚上八点。

领导讲了三点内容，每一点又拓展出十个小点，每一点都滔滔不绝。

好不容易捱到了结束，姜竹一脸疲惫拿出手机，看到沈新庭给自己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到，沈新庭又发了个消息，说：【看到回个电话】

不知怎么的，姜竹的心里总有一点儿不好的预感。

电话拨过去，沈新庭很快接通，问姜竹：“你现在在哪儿？”

很平静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姜竹的心脏却紧紧地揪了一下，好几秒钟才回复道：“我们刚开完会，怎么了，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沈新庭的声音依然平静，甚至笑了一下，说，“就是爷爷有点儿想你了，你能不能过来一趟，和爷爷说说话？”

“我知道了。”姜竹深吸口气，一边儿还在打电话，一边儿就冲出了公司的大门，“我现在就打车过去。”

虽然沈新庭什么都没说，但姜竹不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去医院，沈连海想和他聊天随时可以，不用非得等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