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觉得自己好傻啊，周如兰随便说几句话他就信了，竟然真的以为周如兰对他是有感情的，可是周如兰不仅没把他当成儿子，甚至没把他当成活生生的人。

从前父亲姜立德拿藤条抽姜竹的时候姜竹没哭过，周如兰明目张胆偏袒姜承宇的时候姜竹没哭过，甚至就连两人之前那么多次催姜竹结婚，姜竹都只是觉得无力，而这一次，姜竹却一点儿都忍不住，眼泪一颗颗地砸了下来。

餐厅里的周如兰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倒完东西以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边儿的水渍擦干净，又拿起手机，给姜竹发了条消息，说：【小竹，你到了吗？妈妈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姜竹看看餐厅里的周如兰，又看看手机里的短信，最终深吸口气，回复她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一直到这个时候，姜竹其实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幻想，他想，如果周如兰可以幡然醒悟，不，不需要她幡然醒悟，只要她不把那杯加了料的水给自己喝，他都可以当做无事发生，他可以继续对周如兰好，把他当成自己的家人。

坐在餐厅里，姜竹把礼物一件件的展示给周如兰看，周如兰的表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也或许只是姜竹想多了，她把姜竹递给她的护膝放在一边，满脸堆笑地看着姜竹，说：“小竹啊，一路上来渴了吧，先喝点儿饮料吧。”

说着，她把那杯饮料递给了姜竹，姜竹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不透明的杯子里装的是橙汁，小时候姜竹和姜承宇都爱橙汁，周如兰总是习惯把橙汁留给姜承宇喝，姜竹还因为嘴馋挨过打，现在终于给姜竹倒了橙汁，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景。

“不了……”姜竹下意识地拒绝，周如兰嗔怪似的，说：“怎么不喝呢？你这孩子，小时候不是最爱喝橙汁了吗？”

“原来你还记得我喜欢喝橙汁啊。”姜竹脱口而出，说，“那小时候为什么总要把橙汁留给姜承宇喝？”

周如兰沉默了，表情显得有些窘迫，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姜竹别开了眼睛，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算了吧，妈，我现在不喜欢喝橙汁了。”

不该这么软弱的。

姜竹想，他应该更坚强一些，勇敢一些，他应该抓住这个机会，狠狠地质问周如兰，可这会儿的他却觉得很累，太累了，像是有千斤的秤砣压在了胸口，让他根本喘不过气来。

直到今天姜竹才知道，原来他从前一直那么拼命地反抗周如兰，其实是因为他心里还抱有一点儿期待，他以为只要自己的态度足够坚持，周如兰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尊重和理解。

但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周如兰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哪怕姜竹在她面前剖开自己的心脏，她也不会流一滴眼泪。

不仅如此，周如兰还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她的眼睛里只有她的亲生儿子，根本没把姜竹当人，姜竹太累了，他的心已经死了，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生活，不想再继续和周如兰纠缠下去。

算了，就这样吧。无所谓了。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吧。

周如兰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没再强迫姜竹喝饮料了，放下手里的杯子，讪笑道：“好好好，不想喝橙汁那就不喝了，咱们吃菜，吃菜吧。”

大概是怕姜竹再怀疑自己，周如兰率先夹起了菜，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但姜竹还是没吃，主要是没胃口，实在是吃不下去。

看周如兰吃得差不多了，姜竹把买的礼物都留给了她，说：“今天就到这儿吧，妈，我明天不去送你了，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点。”

踉踉跄跄地走出餐厅，姜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这会儿时间还不算太晚，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姜竹看到一个母亲牵着个小男孩儿过马路，男孩儿撒娇要妈妈抱，妈妈嘴上嗔怪着，却又非常宠溺地把男孩儿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儿，说：“哎呦，真是妈妈的宝儿。”

姜竹深吸口气，终于做下了决定，给沈新庭发了个消息，说：【沈先生，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我想和你结婚。】

没意思。

真的没意思。

姜竹想，不就是让他结婚吗？他结就是了，他让周如兰如愿。

沈新庭那边儿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什么原因，姜竹在原地站累了，决定转头回家的时候，沈新庭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怎么，”姜竹当然不想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说，“我就是想开了，你说的没错，我们的婚姻只是一份合作而已，我没必要那么纠结。”

“姜竹，你的声音好像有点儿奇怪，是刚哭过吗？”沈新庭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却是严肃的，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觉得你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我希望你可以稍微冷静一点儿再和我聊，不要这么仓促地做下决定。”

“你是反悔了吗？”姜竹抿着嘴唇，用一种非常执拗的语气反驳他，说，“你要是反悔了就直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你不愿意我总不能把你把你绑到民政局去。”

“不，我没有反悔，不然我之前也不会等你那么久。”沈新庭深吸口气，这才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仓促之间做下决定，毕竟在你看来，结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真的承受不住了，”姜竹近乎崩溃地出声，嗓音里带着几分哭腔，说，“我真的努力太久了，太久了，沈新庭，我好累，我坚持不下去了。”他甚至没有说“沈先生”，直接叫了沈新庭的名字。

“姜竹……冷静一点……”沈新庭显然被吓到了，非常仓促地叫了声姜竹的名字，但姜竹已经听不到了，他哭着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新庭，说：“你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妈妈，我妈她……”

太狼狈了，姜竹想，自己这样一定很吓人，他能感受到咸涩的的眼泪滑落到唇边，可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用这样的姿态面对沈新庭，可是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比眼泪还要没用，因为他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故事很快讲完了，沈新庭却迟迟没有说话，姜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的平静下来，但还在克制不住地抽泣着，说：“抱歉、我不是对你发脾气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有结婚的需求，我也有，所以才试着跟你提了一下这件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找别人……”

“我没有说过我不愿意。”沈新庭开口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确实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如果你想和我结婚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领证结婚，但是……”

“但是……？”姜竹追问。

“但是你真的想结婚吗姜竹？”沈新庭深吸口气，说，“如果你不想结婚，或者说不想因为周如兰的逼迫结婚的话，我可以帮你摆脱她。”

第9章 第9章 眼光不错

为什么……？”

姜竹的第一反应是震惊，是难以置信，他不明白沈新庭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他问沈新庭，“你是有别的可以结婚的人选了吗？”

“我当然没有，我爷爷这段时间身体不好，我根本没有接触过其他人，”沈新庭很无奈地苦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很需要结婚的，明明你说结婚我应该高兴的，可看到你因为你母亲那么难过的时候，我好像也觉得有些难过……我不想趁人之危。”

姜竹还是觉得难以理解，因为在他看来，两人结婚已经是一个很好的选项了，他们各取所需，不仅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也可以解决沈新庭的麻烦。

沈新庭大概是猜到了姜竹在想什么，轻笑了一下，主动解释道：“如果你非要问我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你第一次拒绝我的时候，那种决绝又执拗的眼神，让我想到了野麻雀。”

“麻雀……？是天上叽叽喳喳那种吗？”姜竹很自然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沈新庭为什么要用这个比喻，沈新庭倒是笑得坦坦荡荡的，说，“不要多想，这并不是在贬低你，麻雀很小一只，但它们野性很大，老人们都说麻雀是养不活的，如果你直接把它们关进家里，它们会把自己活活饿死，它们只属于自由的天空。”

姜竹微微愣了一下，眼前浮现出几只活灵活现的小麻雀，但还是很小声地嘟囔道：“可是我听说麻雀的胆子很小，养不活是因为被吓死了……”

“所以，你想结婚吗？”沈新庭没和他争辩这个，只是语气诚恳地对他说，“我的立场已经摆的很清楚了，你可以和我结婚，或者让我帮你，都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姜竹重重地咬着嘴唇，很久才说道：“你要怎么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结婚？”

沈新庭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和他结婚能解决很多问题，甚至姜竹一度说服了自己，他向自己妥协，也向沈新庭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