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裴玄章沉声道:“正巧我书房内还有几卷二郎将要用到的书籍,下人们多?不?识字,不?如弟妇去拿,也能听一听二郎的进益。”

这话?有几分耳熟,可?书房这地方她更熟。

大伯要同她旧地重游……这样的恐怖不亚于负责刑名的官员带罪犯重返案发之地指认还原经过。

她鼓起勇气想推拒,抬头还未开口,夫兄略显严厉的目光已落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却又重得能压死人。

“弟妇是觉得为难?”

取几本书、听大伯问几句话?都觉得为难,那她成什么了,比世子还重视男女防范的古板?

谢怀珠摇头,柔声否认道:“怎会,外面求见世子,想得些指教的人数不?胜数,妾沾了二郎的福气,近水楼台,只?会高兴。”

……

沈夫人的住处离临渊堂不?算太远,谢怀珠远远跟在世子身后,目光只?停留在足下三寸之内,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然而世子在前大步流星,她越跟越远,还需提裙小跑才能跟上。

她从未如此期盼郎君能快些回?府,不?过胡思?乱想时也觉得有趣。

世子这样?爱操心的性?子,难怪舅姑会将二郎交给他带着,这人倒是很适合做父亲,将来?的世子夫人生育之后还能清闲些。

裴玄章从不?回?望,他听觉极佳,从凌乱的脚步与呼吸声中就能感知到她的狼狈。

他想起她在自己手底鲜活地挣扎,漫不?经心地取笑他呆板不?解风情,可?是真到了正主面前,她才是木头一样?的美人,不?会说话?也不?肯笑。

这是合乎规矩的做法,但他莫名有些不?喜欢,甚至不?平。

谢怀珠气喘吁吁地跟上,世子停在不?远处候她,两人之间的距离没办法保持太远。

她想,只?要那件事不?被发觉,世子不?会将她的冒犯放在心上。

更何况……不?是他向?二郎透露,将来?说不?定要从他们这房过继一个孩子的么,那也怨不?得她向?婆母求证。

书房的陈设一如往昔,裴玄章亲手取了几卷书给她,叮嘱“二郎”如何用功,温和问询道:“弟妇怎么忽然想起问我的婚事,是有了中意人选,要为我做媒?”

他本想用裴玄朗的身份与她共处,可?今日晨起,又改了主意。

为何他一定要假借二郎的身份?

届时韫娘的情意是对着他的呢,还是对着一个冒用二郎身份的男子?

“妾哪有这样?的神通,不?过是母亲忧虑二郎的年纪,才说起世子的婚事,不?为别的。”

他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平和,谢怀珠揣测,夫兄正当盛年,心底定然也盼着能寻到一位良人,说不?定还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可?惜她虽知道几个姑娘,却不?适合裴玄章。

抛开家世不?谈,她们与她都是一样?活泼的性?子,恐怕很难和镇国公世子这样?的人过得美满,成日里不?见人影,回?来?就要操心一家上下,虽说长子肩负更多?本也应当,可?连她自己都不?愿意与这样?的人过日子,更不?要说推举旁人了。

裴玄章笑了一声,声音低沉:“那二少奶奶以为,什么样?的姑娘才最合适?”

弟妇议论嫂嫂,这成什么规矩,谢怀珠谨慎道:“世子已是四角齐全的人物,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妻族为您增光添彩,妾想只?要您喜欢的女子,就是最合适的。”

裴玄章垂眸,她在丈夫面前一个样?子,在他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

当真喜欢就是合适?

“借你吉言。”

他说话?时的语调同二郎有时候过分相似,谢怀珠几乎克制不?住那种在夫君手底的反应,她稳了稳心神,才不?至于?出丑。

她记得宴席上远远一瞥,世子同二郎是能看出区别来?的,可?现在相距咫尺,她反而犯了迷糊。

夫兄显然不?知她如何作想,开口道:“不?知弟妇喜欢读什么书,你来?选几本拿去瞧,若真有想学的,再深研不?迟。”

男子的道路素来?只?有一条为最上等明智,参加科举,博取功名,因此他除了诸位大家注释的儒学经典及孤本典籍,还手抄了许多?这些年他记忆犹新的答卷,赠与二郎研习。

但教导女子却是头一遭,他不?愿像那些教养嬷嬷,教她女郎常学的女红刺绣茶艺及女四书。

即便不?过是借口,他也希望谢怀珠能从中获得许多?乐趣。

谢怀珠有些发懵,她倒不?怀疑世子研读过架上所有书籍,也能解答她大部分的疑惑,可?她是嫁了人的内宅女子,即便只?是时常让侍女往临渊堂借书还书,郎君都一定要气死了。

世子到底是浸淫官场许久,不?必她说,也知女子的顾虑重重,平和道:“金陵的女夫子们各有所长,总得你明了到底要学什么,才好请人授课。”

谢怀珠闻言如释重负,她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轻快道:“这定然是二郎怕我一个人闷在院中,只?有他才能想出这种办法,可?却要扰世子的清净,实在过意不?去。”

一室寂静,裴玄章再开口时,语气却淡了许多?:“你这样?了解二郎么?”

这语气听不?出喜怒,谢怀珠只?当是大伯承认是二郎的意思?,内心甜蜜,不?自觉露在脸上,微微含笑:“夫妻之间当然了解,二郎一贯会疼人的。”

何等讽刺,她已登错榻,睡错了丈夫,夜里依偎在丈夫兄长的枕边索爱,白日却又对共枕之人疏离冷淡,戒心深重。

裴玄章的气息渐有些乱。

眼盲心瞎,她应当受到些重重的责罚。

第28章 第 28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院中飘荡着新舂米糕的香气, 蒸笼里又烫又软的年糕被婢女?们取出,其中一屉被碾成薄薄的长片,裹了豆沙玫瑰馅料, 送到书房给谢怀珠尝鲜。

做年糕是冬日很热闹的活动, 丰年的时候, 有财力的人家做上百斤也不稀奇, 谢怀珠很喜欢舂米做糕的日子,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男人们从?早舂到晚,女?子忙着煮水扇火, 黏软的米糕在手中变换形状,嘴里也不闲着,小地方的家事很快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

正如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鸡鸣犬吠,私塾会放一两日假,孩童们跑来?跑去,时而找自己的母亲讨要?吃食。

谢怀珠大了些之后懂得矜持, 就替婶娘们看着更幼小的孩子,防止他们跌到水里,带着他们生火烤几?块年糕蘸糖汁吃, 新出炉的年糕烤脆之后带着柴火的香, 即便不淋糖汁也格外香甜,这一日说说笑笑的,也就那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