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而生?起初以为这只是所有不能生?育又难以医治男子的臆想通病,又或者是将希望寄托在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上?,谁也没想过他?口中描述的妻子与他?感情甚好?,却会被他?设计和兄长借子。
而他?以为正在等待丈夫痊愈佳音的二?少夫人,实际那日在楼船上?就已经见过面了!
李秋洛却注意不到唐而生?略带歉疚的目光,她知?道裴玄朗心系这个妻子,自己大约终身无望,然?而见他?始终不能清醒,手底肌肤滚烫,实在难掩愤恨,低声道:“世子就是要做戏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难不成咱们两个之间还?会出现一个什么锦衣卫吗!”
不知?道是哪个词刺激到昏迷中的裴玄朗,他?似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所有力气握住李秋洛清凉的手,大口大口喘着气:“盈盈……盈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好?吗?”
这声音像是受了伤后的野兽,李秋洛疑惑地观察他?神?情,这完全不像是清醒过来?演戏的模样,分明仍在昏睡之中。
还?未等她想明白其中关窍,榻上?的人又低声道:“为什么会是阿兄,明明是一样作恶,你为何会选择他?却不选我?”
李秋洛正要替他?吹凉汤药,趁着张口都灌进去,然?而听到他?这反反复复的几句,因忙碌而一片混沌的脑子似乎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她听说过二?郎这位下?堂妻,然?而他?不是说兄弟二?人同争夺一女子之事权宜之计,他?那位兄长从小被严苛教导,怎么会对弟媳乱动邪念。
而且……就算要争,又何至于如此?
裴玄朗不是他?亲弟弟么!
自古以来?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裴家二?公子夜攀人家后宅,却被兄长误伤的消息不胫而走,加之当朝权贵的家丑总是更?容易引起听客兴趣。
待裴玄朗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三日。
他?虚弱地躺在榻上?,望着眼前?最亲密的两位陌生?人以及侍女仆从,一时竟大笑出声,震得胸膛不断起伏。
他?最亲近的妻子、兄长都在瞒着他?暗度陈仓,私下?或许还?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他?笑得实在诡异,惹来?李秋洛的担心。
她已经大致猜出了这位韫娘大约对他?不起,在他?化名陈朗到登州府后,便与大伯纠缠不清,彼此生?出情意,偏巧二?人又是双生?子,裴尚书大可以假冒裴玄朗的身份与之和离,而后正大光明地占有弟媳。
只是这些远在京师的贵人却没想到,裴玄朗仍活着。
她有几分心酸,裴玄朗活着,这种丑事谁也过不去。
难怪裴玄章这人一见她面就坐实了这桩李家本来?高?攀不起的亲事,对待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多有苛责,原来?是为遮掩他?自己的丑事。
只是还?没等她问出口,唐而生?便有些不耐烦地封住他?穴道,提醒道:“郎君纵然?年轻,身子骨也经不起许多折磨,还?是平心静气为好?。”
他?不怕救治病人麻烦辛苦,只是很厌烦病人和家中人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裴尚书这一回?下?了狠手,短短几瞬就叫他?皮开?肉绽,不养上?三四个月是好?不全的,再这么笑下?去,骨头?受损,接也接不过来?。
谢宅那里还?等着他?去,烧退之后,他?留在这里也没多少意义,等裴玄朗瞧起来?稍安定些,便将银针取下?,起身告辞。
侍从们见二?公子不需要伺候服侍,也都退到门后去,只余李秋洛坐在他?榻边,扶他?坐起身说话。
放在从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然?而他?如今与废人无异,没那么多清高?。
李秋洛望了望窗外唐而生?的身影,心中颇有些奇怪:“唐翁怎得走得这般急,到底还?有什么病人候着他?,你病得这么重,不肯多留一会儿吗?”
“因为我的妻子已经有孕了,兄长要唐医师去照顾她。”
李秋洛有些分不清戏里戏外,然?而他?面色凝重如此,她小心翼翼,试探道:“这也算是一桩好?事?”
裴玄朗轻声一笑,唐而生?不至于将病人的隐私悉数告知?他?人,起码男子不育这种病症,是万万不能告诉妻子与未婚妻的。
“李娘子,我不能生?养,这是天生?的,连唐医师这样的圣手也救不了。”
他?有些厌烦她的好?,连韫娘都已经抛弃他?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果不其然?,李秋洛的双眼迸发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个孩子竟是他?们伯媳的骨肉,那么……裴尚书同他?们说过的所谓假戏,其实都是真的?
“那你还?为他?卖命?”
李秋洛想起这些日子他?频繁出入雍王府,不免气愤:“他?明知?道就是雍王想要杀你!”
如今他?办成了事情,裴玄章便可放心大胆地卸磨杀驴!
裴玄朗不无恶毒地自嘲了一番,人的命运没有定数,他?最喜爱的女子如同掌中流沙,越想攥紧,反倒失去得越快,冷冷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能怎么办呢?”
兄长以为他?愚蠢、懦弱,即便被斥责打骂也没有关系。
实则他?脾气极烈,哪怕是再被他?一剑贯穿,他?也要争一口气。
只是他?也需借一个比兄长权势更?大的男子。
甚至是那个曾想杀他?的男子。
第73章 第 73 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尽管裴氏权势滔天, 可有关伯媳私通的?逆伦丑闻终于坐到了实处。
那个裴玄朗曾经对他们夸耀过的?家?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
他的?妻子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她即便要嫁给?他, 也算不得挟恩图报, 但李秋洛这几日心绪纷乱, 反而避开了他。
尽管她对他有些情意, 面?对茫然未知的?未来也不敢豪赌。
可她又难免动摇犹豫,不想返乡去, 一个原本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只是因为天灾人祸便跌落尘埃, 他身边的?亲眷与挚爱的?妻子已经接连背叛了他,假如?连她也抛弃他返乡,他还能活得下去么?
镇国公自行在而来的?书信乘快船接连而来,然而世子如?今不在府中长居,在外面?另购宅院,外面?又有锦衣卫看守,家?仆担心会是要紧的?事?情, 便将书信都送到二?公子手里?。
这些书信显然相隔时间不长,第?一封已是近二?十日前送来的?,第?二?封是□□日前送至, 第?三封却是昨日。
这三封信不同之处在于, 前两封上写着的?都是“裴玄章亲启”,后一封却是给?他的?。
李秋洛进来时,正瞧见他在烧信。
她唬了一跳, 退出?去道:“我不该进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