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回二?公子,必得?先写一封书信报与父母,然?而服侍左右的亲信也知,世子近来常写书信,多数会差人送去谢府,此次也不例外。
哪怕谢府之中的新夫人仅回只字片语,也不见世子略有怒色。
……
谢怀珠数次出游,及至父亲允准她到外地去散一散心,才预备去定国公府拜会徐平娘。
她故意出门,想试一试裴玄章的反应,他平日都会在自己身侧留人看守,不会不知自己去向。
然?而他信中却从未提及此事,只问她身体?心情?,常会说起沿途风光,尽可能令她也身临其境。
谢怀珠以为他这人少言寡语,没想到每回寄来的信件却满满数张,她几乎知晓他一切起居,与随在身边并?无两样。
只是这一二?次寄来的书信间,终于也流露出些许不满,竟是咏景,写了两首宫怨诗与她,令人啼笑皆非。
他不是被远远贬走的臣子,她更不是君主,不必用香草美人来暗示。
去往福州的船只已经候在城门外,谢怀珠在书画铺子里挑选送与徐平娘的见面礼,稍有些不安地想起,裴玄章安排暗中监视她的人知道?她今日会去定国公府,未必会放在心上?,只当是未来世子夫人有意安抚徐氏的娘子,方便日后应酬。
应当不会想到她早已选定一家客栈中途歇脚,用以更衣脱身。
这间客栈距离正阳门不远,十分豪奢,往来接待的客人也是极有身份的官员家眷,不会令裴氏家仆随意靠近,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地方,等裴玄章凯旋,她已经到了福州。
红麝面露紧张,娘子在街上?闲游,目的并?不明确,她陪着娘子选布料裁衣服,挑字画,这些都无人前?来打扰。
然?而那些人都在暗处,一旦她们消失一个时辰,不知身后会有多少人追捕搜罗。
是以娘子要将她留下,让她去成衣店铺取两件前?几日订好的衣裳,从后院先一步往正阳门外走,到扬州两人会合。
两只船上?都备有侍者与足够的干粮衣裳,沿途停靠却不相同,船夫只知道?她们最终要去宁波府,为的就是以假乱真,即便被捉住,她也备好了一套说辞,不过是咬死要回乡祭奠先人,娘子在扬州要是等不到她,会先一步往福州去。
她扶着谢怀珠上?车,手心都微微汗湿,见娘子面上?露出一抹笑来,才回以一个微笑。
她们生长于乡间,除了金陵,连州府都不曾出过,哪里做过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万一……裴尚书真的不顾体?面,一定要将娘子追回,她也担心娘子会有性命之忧。
“你将衣服取过,就送回府里吧,不许太贪玩。”
虽是有些不舍,可谢怀珠既然?迈出这步,也狠了狠心,挣脱红麝的手,叮嘱道?:“我去见徐娘子,一会儿还要去郎君带我去过的酒楼吃些点心,你告诉阿爹他们,不必为我担心。”
自从两家决裂,虽说裴氏愿意将宅院与奴仆作为补偿,谢儇也做出姿态,凡是由裴氏送来的奴婢都悉数归还,也尽可能在凑购置府邸的银两,日后另搬新居。
车夫是谢府新雇来的,生长金陵,祖籍却在宁波府,与裴氏毫无关系。
谢怀珠从没去过定国公府,只知道?这些权贵大多住在北城,靠近天子居所,然?而等他们疾驰穿过热闹街市,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愈发?明显,她却听见车外似乎有守城门卫吩咐放行的声音。
但?那一声已经离她有些远。
定国公府并?不在城外,她掀起车帘一角,适才她似乎嗅到马蹄糕熟悉的清香。
好像有人和她说过,只有城南林家的铺子,才会在马蹄糕里加入许多独特果碎,增添糕点口感的层次……
她去的不是城北的定国公府,而是城南!
“停车!”
谢怀珠有些心慌,她摸到袖内的暗器,那本来是对付追来的裴氏家丁,可现?在却要用到这不知来历之人的身上?。
马车却没停,车夫不听吩咐,却恭恭敬敬道?:“娘子,前?面不远就要到了,您再稍坐坐。”
车里的人却不耐烦,训斥道?:“到什么?到,我脸上?的脂粉都被热花了,还不快去鸣鸾阁买些胭脂水粉来,再去听风馆叫一壶上?好的茉莉香茶,我收拾停当了才好下车。
那车夫稍有些厌烦,他本来也是锦衣卫,可奈何锦衣卫人员庞杂,他出身不显,永远也出不了头?,谁知道?有一日却得?了雍王爷赏识,吩咐他到谢宅做一名车夫。
锦衣卫做这些活计并?不奇怪,皇城之中,哪位勋贵家中还没有皇帝安插的探子,但?是谢家并?不显赫,也瞧不出什么?谋逆的迹象,实在令人一头?雾水。
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自己伪造身份做马车夫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和离的女子,和国事不沾半点关系。
因为迁都的缘故,皇爷解了雍王的禁足,太子和太孙都要先到北京城去,金陵的六部暂且交由雍王打理,如?今金陵城中,雍王近乎一手遮天,反倒惦记起回到父母身边的谢氏女。
谢家人微言轻,女郎又是与勋贵和离,王爷在城南设有一座娇藏美人的别府,教他将这美人送到那去。
……且不许令王妃知晓。
听说雍王爷也只是在寺院里见过这谢氏一面,起初兴趣倒也不算十分浓厚,只是数次得?不到手,反而愈发?耐不住,必要亲近美人几回,才解心头?之渴
他寻了许多时日才有这么?个机会,往常除了谢娘子的贴身婢女,还有两三个家仆以及暗处的几个人。
但?今天,谢娘子却要一人独行。
他越想越是心热,别宅里的管事催过他几次,一旦将谢氏送入这金屋,他便可提成百户甚至千户。
只是他也知道?这女子未必能全然?听话,又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此时没有奴婢环绕,就只能使唤他一个,见她口渴要茶,寻到一处空旷地停下,温声道?:“我为娘子先寻一壶香茶来,您解了口渴,小人再去买胭脂水粉。”
车内的美人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允准,城外哪有北城店铺的分号,他不过是随意找了个茶摊,点上?一壶茉莉香片,洒了些袖中备好的蒙汗药,客客气气贴近车窗的缝隙,道?:“娘子请用茶。”
车内人应了一声,才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却有些不耐烦:“你从前?没伺候过贵人么?,斟满一杯,温到七成热再递给?我。”
他终于有些气恼,却又只能闷声应是,低头?想着,这谢氏女也是过过富贵日子的,若是她发?觉这茶具和香味不对,那就劈晕了她,把药灌进去……
然?而那盏茶才斟了一半,那撩开帘幕的风轻轻拂过,他眉心忽然?一痛,随即手脚四肢也各中了一枚银针,茶杯应声而落,茶水溅了一地。
他空有恼怒,身子却不能动?,原本挑剔万分的女子却只看了他一眼,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厢,她并?不娴熟,却拽住缰绳,凭借学?过的模样姿势催动?马匹。
谢怀珠自从被雍王妃身边的女使射中四肢封脉,对暗器也大感兴趣,裴玄章本来对弓弩枪/炮一类十分感兴趣,为讨她欢心,便仿着连珠弩的样子,做成一枚盛满淬毒银针的小盒,供她防身。
只是为免她误伤自己,这里的毒也仅能令人四肢麻痹,动?弹不得?几个时辰,要施救也容易得?很。
谢怀珠还没见过城南郊外的风光,更不知这里的路要如?何走,她只能凭借对金陵各处位置的熟悉,一路奔向有船的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