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在一旁幸灾乐祸:“好好好,给哥哥一坨屎,给我核桃酥!”
陈康看着二人打闹较劲,不禁咧嘴笑了,目露向往,陈柔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见状鼓励道:“你不是一直很想跟两个哥哥玩吗?去吧,不怕,姐姐在这里。”
又对大河、石头柔声道:“我给你们带了糖和饼干,你们快尝尝,看喜不喜欢,陈康可爱吃了,说想跟哥哥们分享。”
这下,黄三妈算是明白了陈柔的来意,原来她想让大河、石头,这两个村里当之无愧的猴儿王,带陈康玩。黄三妈一时犯了难。
论理,小孩儿一块玩,也是很正常的,可陈康身份特殊,陈柔嘛,发生了那样的事,总不免有些风言风语。就拿这罐高级零食说吧,她一个才上初一的女娃儿,纵然闲时编点竹筐、织点东西卖,又哪里买得起这些?私心里,她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她家不比村长,有个一官半职,做事可以随心,还能营造自己好干部的光荣形象。她家都是平头百姓,陈柔名声不好,与众人为敌的事,她不敢干。
但,陈柔和陈康实在可怜,尤其是陈康,眼巴巴望着大河跟石头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黄三妈瞬间理解了村长老婆。
她揪住正扒着罐子大嚼特嚼,不时用磨钝的木剑攻击一下对方的两兄弟,吼道:“吃了柔姐姐的东西,以后就要带康娃儿一起玩,康娃儿是弟弟,你们是哥哥,要照顾小的,听到没?”
八岁的大河看两岁的陈康,仿佛年高德劭的六旬老者看儿孙辈,实在不情愿,奈何吃人嘴软,东西进了肚,吐又吐不出来,再说确实好吃,他还有些舍不得呢,一个小破孩,还不好糊弄吗?勉强应道:“是。”
四岁的石头想法和他哥完全不同。由于四岁的年龄差,他时常被他哥欺压,如今来了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娃,他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啦!殷勤地拉着陈康上桌,笑眯眯抢走他手里的一块核桃酥,悄声道:“以后石头哥保护你哈,但你要乖乖听话!”
此时的陈康还很单纯,见状听话地把另一块核桃酥也递给石头,石头大喜,连声道:“康娃儿,我太喜欢你了!”碎屑喷得到处都是,看得陈康微微皱眉,其实他只是不喜欢吃核桃酥罢了。
黄三妈只觉得丢人至极,按捺脾气,准备待陈柔走后,请两个混小子一顿竹笋炒肉。
0011 调走
托柳凤年的福,陈柔一家这个年过得还算富足平顺,两场春雨过后,陈柔开学了。
这回有大河石头两个孩子带陈康玩,又有村长老婆和姑婆顺便照看,出发时她很安心。书包里除了学费,还放了一条手打的蓝色围巾和手套,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柳凤年,陈柔不禁加快了脚步。
新年新气象,镇派出所忙得人仰马翻,陈柔往大厅看了一圈,没看见柳凤年,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训完人正往外走,她踌躇着开口:“请问,柳凤年在吗?”
那人本就烦躁,闻言阴阳怪气:“他不在,调去县公安局了!不愧是燕城来的公子哥,才毕业多久啊,回家过个年就高升了,厉害啊。哪像我们这些泥腿子,兢兢业业十来年,到头来上头连你姓啥都不知道!”
“老郭,赶紧闭嘴吧。”经常调侃柳凤年的年轻警察对陈柔低声道:“以后没事的话别来了,他已经走了,没跟任何人说,亏我还以为和他算是朋友呢……”
陈柔失魂落魄地离开派出所,一路上回想着柳凤年说过的话。
他问她想要什么,过年回来给她带,至少那个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被调走的事。可也不一定,或许他只是捉弄她,如果她当时真的开口要什么,他就要反过来嘲笑她痴心妄想了。不,柳凤年不是这种人,他那样好……可,他为什么不早点被调走呢?在她难以自拔地陷进去后,他却被调到了八十里外的县城,往返公交四个小时,车费七块,她就算想去找他,也无能为力了。
陈柔陷入长久的失落。既不想学习也没有食欲,刚想振作精神做会练习,却怎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柳凤年的言语和微笑,时不时闯入她的脑海。对柳凤年的不告而别,她时而生闷气,哪怕写封信呢?可见是根本不在乎她;时而又觉得他对她那么好,是不是在县城遇到难事了?忙得暂时想不到她。
室友热烈讨论男港星,问她的看法,她点头附和,内心却想,哪个港星都没他好看。
回家,陈康和大河石头兄弟俩在院里玩柳凤年送的陀螺。陈康已和二人混熟,与兄弟俩设想的不同,这个小几岁的弟弟似乎天性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头,不甘于当他们的跟班,做什么都要求和他们同一级别的待遇。
比如玩陀螺,大河规定按年纪大小决定次序和次数,最大的先玩,可以玩三次,老二后玩,玩两次,老幺排最后,玩一次,非常公平。
“不公平!应该最小的先玩,玩三次,最大的最后玩,玩一次!”
“凭什么?”大河跳起来,石头没意见,反正他都是玩两次,没差。
陈康反问:“对啊,凭什么?”他眼珠一转,提议道:“要不每人轮流,都玩两次吧,大河哥哥先,我最后,比赛谁的时间最长。”
大河挠挠头,觉得还行,起码比前一个好,便答应了。
三个男孩大呼小叫地抽陀螺,玩得满头是汗。
午饭时刻,大河石头与陈康短暂告别,约定下午去后山掏鸟窝。
陈康把陀螺收进纸盒里。这纸盒原是装积木的,现在被陈康用来装他所有的宝贝,柳凤年送的几样玩具也在其中。
陈柔突然有股冲动,把它们都挑出来,还给柳凤年。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别说这些玩具已被用过,就算原封不动,又能说明什么?改变什么?也许只会徒增他的困扰。
她在课堂上走神,老师喊她回答问题,她支支吾吾选了个最离谱的,同学们掩嘴而笑,老师生气,说她最近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令她去阳台罚站反省。
三班有名的刺儿头王兵也在罚站,他趁老师不在,明目张胆抽起烟来,正陶醉呢,教导主任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他情急之下,把半根烟往陈柔那边一扔。
陈柔看他一眼,镇定地转头,心想教导主任还不至于被这种拙劣的障眼法蒙蔽。果然,教导主任看都没看陈柔,径直走到王兵面前,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班主任也被叫了出来,让他严加看管,二流子一样的人,再敢放肆,干脆开除!
陈柔被迫旁观,王兵却觉得很没面子,迁怒于陈柔。下午放学,陈柔被王兵堵住,她戒备地用书本挡住自己。
全校男生,多多少少都知道陈柔,毕竟温柔漂亮的女生谁不喜欢。王兵却对陈柔嗤之以鼻,他有个表哥家离小石坳不远,陈柔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他也借表哥之口有所了解。表哥觉得可惜了,陈柔长得很漂亮,他不以为然,心想一个破鞋而已,有啥好可惜的?
王兵长相粗犷,人高马大,素喜结交社会人士,混得一身流氓气,自以为很有男人味,陈柔的避之不及无疑伤了他的男性自尊。他本是看不起陈柔的,现在反倒被激起了征服欲。
他两手钳住陈柔的肩膀,将她轻而易举抵在墙角,陈柔奋力挣扎,要喊救命,被男生捂住嘴,她害怕得流下眼泪。
她的眼泪毫无作用,王兵反而更加兴奋,他凑近陈柔,欲亲不亲的样子,气息时远时近。他欣赏着陈柔的惊恐,嘴角扬起残忍的微笑。
“又不是处女,至于这么害怕?”
陈柔双目圆睁,惊得一时忘了流泪。王兵继续道:“你说要是学校知道你下了仔,会怎么样?”
陈柔无助地摇着头。
“不想人知道,那你就乖乖听我的,现在,亲我一口,要亲嘴,亲脸不算。”
王兵放开了陈柔,他知道她不会再喊了。
无论如何,陈柔绝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她哆嗦着靠近王兵,按他的要求,亲了他。
王兵满意地放过她,约定三天后,陪他翘课去打牌,其实就是赌博。
陈柔点头,回头立刻向老师请了一天假,买票乘车去了县城,临走时,她从衣柜里翻出了围巾和手套。
她已不是三年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了,王兵捏着她的把柄,想做什么不言而喻,而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柳凤年。她觉得,以他的本事,既然能在半年内从镇派出所上调县公安局,对付一个初中小流氓,只会易如反掌。
不管他是出于逗弄还是真心,她必须相信他是喜欢她的,她像个溺水者攀住浮木般,牢牢抓住这个念头,一直撑到了县公安局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