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拍拍徐念念后?背:“好了,先回家。”
回到?家,明空去小厨室给?她煮姜汤,煮好端出来,徐念念换好衣裳坐在天井下给?自己扎针,点刺合谷、内关、三阴交穴后?,她舒服了些,姜汤放在饭桌上,明空摇头叹息:“我收你这个徒弟,其?它方面都挺好的,唯独就是太重一个情?字。天下大事,唯利可长久,把利字看重一点,把情?从心里抹去,学学男人,你根本不?会难受。”
徐念念腮帮鼓鼓:“我是学不?会,不?像赵荆无师自通。”
……
翌日,徐念念收拾好心情?,上柳尚善家中看诊。
一番望闻问切下来,徐念念不?敢轻易断言,又细细盘问了许久,切脉,再观舌苔,她终于确定说:“这不?是肺痨,是肺痈,肺痨十病九死,肺痈却是有的治的。”
柳尚善简直不?可思议:“我找到?医生都告诉我,我家人得的是肺痨。”
徐念念:“他们都是男人吧?男女有别,要?遵守男女大防始终是如?隔纸观物,因此极容易误诊。但你也别高兴,你家人肺里都是脓,血败溃脓后?脓入胸腔,病情?十分严重,她身体太虚弱,我甚至无法开性烈、含毒的药,需得温和的调理。”
自那之后?,徐念念时常进出柳府。
柳尚善的管家时不?时就拉一车药送到?惠民医馆门前。
严津将此事汇报给?赵荆,赵荆板着?个脸坐在书室内,头也不?抬,看桌上书册:“无关紧要?的事不?必特意说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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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严津离开后?,赵荆想继续写字,却发现手?中狼毫不?知何时一断为二,两瓣竹节原本相交处是一圈锋利的裂痕,赵荆气笑了,很好,徐念念。
书室外,严津一脸苦相,一边叫他不?要?说,一边是他不?说赵荆就用那种很骇人的表情?盯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若真要?不?管徐小娘子了,大可以直接撤掉跟在她四周保护的人,偏偏就不?撤,呸!
他们一个倨傲,一个脆弱;一个不?肯低头,一个不?敢抬头;一个脾气又烂又臭、专.制霸道,一个也不?似表面那般柔和,她心里可韧着?了;两人如?此,冷战不?知何时到?头。
他俩还在较劲,严津率先受不?了,再熬下去他要?找医生看情?志病了。他走出一段距离后?,用赵荆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句“媳妇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凶的”,撂下就跑。
夜里有点小雨,徐念念送走最后?一个来抓药的客人,关铺门,更?夫已经走到?西城司大街,带着?火把的一点光,敲锣报更?,是三更?天时。
徐念念没有撑伞,独自走在归家的路上。近来她几乎忙的脚不?沾地,忙的时候脑子就没工夫想东想西,赵荆一直不?来找她,她也不?至于太过?悲伤,而忙碌也给?了她借口,不?去找赵荆问个结果。
雨丝落在徐念念身上,挂在老君堂胡同口的大树枝桠间,也无声落在那辆沉默的马车顶盖、窗桕麻纸、车轱辘边。
徐念念起初瞧见时,脑子里飘着?一片雨,甚至都没有多想,绣花鞋小心的避过?街道上积水的坑,与?马车穿过?之时,徐念念淡扫一眼,没当?回事,走进老君堂胡同后?,绣花鞋忽地停下,又折了回去,站在马车门帘前,雨点把她眼睫和心都弄得湿漉漉的,她知道那扇门帘背后?是赵荆。
“进来。”马车里的男人言简意赅的发令。
这人还是这么讨厌,徐念念鼻尖嗡嗡,静默一下,才去撩门帘,车壁上挂了一盏小灯,里面干爽洁净,赵荆一袭紫色朝服,带了点酒气,白?皙的脸上挂着?点红丝,长眉拧起,低头翻着?一本账簿,看上去心情?就不?好。
徐念念小心翼翼地坐进去,靠马车外壁,门帘落下,她被氤氲的暖意笼着?,她细声细语的问:“赵郎,你是酒后?头痛了吗?”
赵荆面庞浮着?冷意,下颌点点,徐念念起身坐到?他身边,说:“赵郎,你手?给?我。”
赵荆伸过?手?,徐念念三指并扣在他腕内,他火气好大,都快由脉象处冲出来了,她不?想触他霉头,便什么也没有问,只伸手?去解他乌纱帽,指尖覆上去,不?轻不?重地按在穴位上,替他舒缓头疾。
徐念念听?话柔顺的样子,可算令赵荆舒服了些许,他说:“那个柳尚善,我看他不?顺眼,你之后?都不?要?跟他有交集。”
徐念念手?指停下,张了张口,一时心气也因他的话有点不?顺,她说不?出什么好话,又不?想跟他吵架,最终还是抿唇不?语,赵荆回头,眼眸漆黑,底下蕴藏着?风雨欲来的架势,好似就跟她杠上了。
片刻后?,徐念念耐下性子解释说:“赵郎,我才跟柳先生签了供药的单子,所以......”
赵荆:“不?行。”
徐念念心里闷气渐大,咬咬唇,说:“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专.制,就好像怀疑我跟柳先生有染一样。我跟他没有任何逾矩之事。他是我很重要?的客人。”
赵荆眼神泛冷,嗤笑,说:“哪个男人愿意看自己女人在酒楼里披着?别的男人外裳走动的?还隔三差五上别人家,一呆就是小半日,人家还给?你医馆送药,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俩是什么关系。你还挺会左右逢源,”赵荆一把拽过?徐念念手?腕,逼声问她:“翅膀硬了?”
他的话太刺耳,徐念念难以接受,她摇头道:“赵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我开医馆本来就要?进药,柳先生家的药好,我自然想跟他做买卖,我去他府上,也不?过?是为他家人看病......”
她一口一个“柳先生”,更?是令赵荆脸色愈发沉暗:“徐念念,你还真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啊,你因为一个不?知谁绣的荷包多少天没搭理过?我,怎么,你如?今的行为不?比你对我的那些假想过?分?每一回都等着?我让你、纵你是吗?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不?是?我要?不?乐意,你又能怎样?还是说”赵荆手?拧过?她下巴,沉声问她:“人家给?你拉几车药,你就把心许给?人家了?”
徐念念简直要?受不?了这逼塞的马车,她手?腕扭动,拼命去挣脱赵荆束缚,她那点力道哪能蜉蝣撼树?赵荆不?放,她就得一直被他钳制着?,徐念念又是怒又是屈辱,她也是被赵荆逼急了,声音不?自觉地颤:“你放手?,我就是觉得柳尚善比你好,你威逼,他和善,你羞辱,他体恤,你以后?会有三妻四妾后?院满人,他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以前说过?会支持我的,结果你还不?是跟世上男子无二般差异......”她絮絮说着?,眼泪掉下来,失落、颓靡,只觉得被这段由开始便不?般配的感?情?压得不?堪重负,就听?她道:“我没有把我的嫉妒、害怕、彷徨压在你身上,从来都没有!我只是想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可能我站在你身边的时候,别人就不?会......”
“算了......”徐念念眼泪砸在赵荆指骨上,炙热、滚烫,赵荆一怔,心软一下,徐念念连忙抽出手?往马车外去。
她跑的太急,脚被车架绊倒,整个人打滚摔倒胡同前的泥泞里。
赵荆在她身后?马车中刚有动作,就听?徐念念扬声:“我不?要?你帮我,你不?准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念念浑身狼狈,头也不?回爬起来就跑进乌黑雨夜里。
赵荆更?是脸色铁青,一脚踹在车壁上,马车晃动,拉马车的骏马给?吓得马蹄都软了一下,躲在几个街口外的严津也是,人都过?来了,难道不?是来和好的吗!
高攀
一场架吵得不清不楚, 还摔了个满身伤。
就如得了病入膏肓的人还吊着一口气,没有彻底死去,那种感觉郁闷又?难捱。
徐念念坐在桌边,给自己上药, 小腿、胳膊、脖子......像一只雨夜里受了伤的流浪猫, 小心翼翼的舔舐伤口。
她虽然时常穿道服, 不打扮,但骨子里还是?十分爱美, 铜镜里,烛光倒映出美人细腻的容颜,眼尾被擦出一片斑驳的伤,盖住了原本那一颗风情的红痣,她轻轻往脸上涂药,方才赵荆拿刀扎向她的那些?话、摔落马车的狼狈和, 都还历历在目,刺痛入心。
徐念念忍来忍去, 眼泪实在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念念哭了一会儿,明日还得上柳府施诊,她默默吹熄了灯,强迫自己上床休息, 只要像之前那样, 忙起来就好了, 忙起来就没功夫想赵荆了, 也不会因为他难过, 只是?半夜, 枕在脑后的锦枕还是?渐渐沾湿,她睁着眼, 目光空洞,她不清楚,她与赵荆,是?不是?到此为止了......
翌日,徐念念天?不亮便起了,这时候的井水是?最凉的,她打上来敷哭到红肿的眼睛,明空恰好起的比往日早些?,见徐念念一副蔫巴样儿,心里也猜出个七八分,她鄙夷地哧一声,绕过徐念念去小厨室烧早饭,徐念念脸色漫上一层红,她知道,明空瞧不起为情所困的女人。
日升时,徐念念去柳府,柳尚善已在门?外相迎,徐念念笑着与他打了个照面,为了避嫌,她请柳尚善将府邸红门?自两边敞开,不要合上。
柳尚善一怔,随即道:“早前是?我疏忽了,之后都听徐小娘子的。”
徐念念入内去看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