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1)

春假过?后?,徐念念继续为生了龙缠腰的老太太调理身子,龙缠腰头尾失去长势,中间肿囊呈红斑状,慢慢消散,老太太身体好转,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但仍需要?按时针灸和长久用药以调理身体,断绝复发可能并修复之前的亏空。

因为担心其?它医馆药材不?新鲜,常木山宁愿多走几里路来惠民医馆买药,惠民医馆有了一笔长足的收入。

这已经足够令徐念念高兴,不?想之后?的事,更?是如?同做美梦一般。

莫约是常木山在交际闲谈时提过?这桩事,惠民医馆逐渐开始有人气,几乎都是官员找来,他们家中女眷生病,男医看诊隔了门纱,有诸多不?便,疗效总归不?太理想,便想请徐念念上门为女眷看诊。

徐念念欣然应允,她每为一个女人治疗过?后?,都会在《女医手?札》中记下病例。

男人与?女人虽然都是人,但身体上有阴阳之分,还有其?余一些差异,如?今学习医术所能见的医书包括针灸铜人,都是以弱冠男人为样板,徐念念为妇人调理身子时,就发现如?果相应较少些许药方两重,疗效会更?好,这些她都写进《女医手?札》内,当?然,还有许多尚待考证、求真之处,她空闲下来便会与?明空在一起讨论。

这日,徐念念去内城看诊,途径东长安街,她掮药箱刻意绕远避过?有尚书府的那段路,距离春假已过?一月,至仲春时节,赵荆都没再来找过?她。

赵荆究竟是忙碌还是有意冷她亦或是变了心,徐念念不?得而知,但她就是变扭的不?想再去找赵荆。

在徐念念上门看诊的那座府邸后?院,住着?许多家主的妻妾女眷,她们锦衣玉食,无需为生计操劳,可大多时候也只能在后?花园里转转,或是坐在院中绣女红,名?为美妾,其?实与?囚徒无异。

徐念念是为一个正得宠的妾室看诊,妾室年轻貌美,却心脾两虚、肝郁化火,全然是因伤了情?志导致的病,妾室求家主找来徐念念,与?徐念念诉说许多,徐念念心中清楚,只要?妾室呆在这座府邸里,此病便无解法,她如?实告知妾室,并劝解许久,最后?言道:“我只能对症下药,而药难根心病。”

夜半三更?时,徐念念睡不?着?,屋檐雨滴连成线,春雨淅淅沥沥,她点起灯,拉开木柜,里面有好些样式的布料,各种颜色质地的绣线排列整齐,绣盒摆在最深处,打开来除了绣针外,还有一个紫色荷包,荷包比她手?掌大一些,暗紫色纱缎,摸起来又有质感?又矜贵好看,重要?的是,那个人的朝服是紫色的,暗紫色荷包会很衬他,她在上面绣了一只黑色飞鸟和一条蓝色小鱼,没有天也没有水,就在纱缎中央交汇在一起,自下而上看,飞鸟好似围着?小鱼打转,自上而下看,则是小鱼像围着?飞鸟游动,这个荷包自从绣好就被藏在绣盒里,没见过?天日,徐念念还给?木柜添了把锁,平时连玄猫都不?让进。

徐念念看了一会儿荷包后?,把它放回原处,为自己切了一脉,又单独按太溪穴诊脉,脉虚弱,细,看舌淡,苔尖隐有细纹,她肺气不?足,心血虚亏,亦指向?情?志病的病症。

徐念念坐在铜镜前,忽然觉得好笑,白?日里她还好意思开解妾室,实在是五十步笑百步。

她翻阅过?不?知多少遍《素问》,内写情?志为“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后?又说“怒伤肝,悲胜怒;喜伤心,恐胜喜;思伤脾,怒胜思;忧伤肺,喜胜忧;恐伤肾,思胜恐”。

徐念念想,或许她该找赵荆大吵一架,彻底得个结果,就不?会有情?志病了。

她低头给?自己写药方,烛火将她的倩影倒映在窗桕麻纸上,明空起夜看到?了,撩开她门帘,一脸倦:“你还不?睡啊,明日去拉药材可是体力活。”

徐念念立马吹灯:“这就睡了!”

随着?惠民医馆生意变好,对药材消耗与?日剧增,药材是治病关键,所以需要?保证药材真实且新鲜,徐念念原本每月中都会与?明空去一趟药材市场采买药材。

药材贩子鱼龙混杂,且供货不?稳,大多赶着?时节供应当?时盛产结果的药,但医馆开药方却并不?能只开应季的药,并无此一说。

明空几日前得了道友引荐,说药材市场新来了个江南商人,他家药材多、全,在江南颇口碑很好,得闲可以去看看。

清晨,徐念念收拾一番,一身朴素道服,头发束起,肩背竹篓,与?明空宛若母女,只是当?徐念念欲挽明空手?时,明空眼疾脚快,先一步踱出老君堂胡同。

到?柳尚善铺中,柳尚善亲自接待,他是典型的江南公子,气质温润,为人谦和,带两人看了一些药屉里现成的药材,质量确实上乘,且柳尚善手?上还有些不?寻常的药材,诸如?熊掌、藏红花等等,这些药材徐念念也只在《本草纲目》中见过?,她不?好意思上手?摸,眼睛隔着?一点距离反复看了许久,终于问:“这些要?多少钱?”

柳尚善淡笑说:“可以先吃饭,再谈价。”

三人去了附近一间酒楼,雅间里,徐念念好奇:“柳先生,你在江南生意做的好好的,为何要?来京城?这样以前积攒的生意都要?推倒从头再来了。”

柳尚善:“做生意只要?本事在,重头再来也能出名?堂,但至家人若去世,我恐怕追悔莫及。”

徐念念抬头,对上柳尚善眼睛,柳尚善说:“我家人生了病,看遍江南有名?的医生,仍未有起色,京城是一国之都,我想最有才能的人应当?都汇聚在此地,所以前来一试。我在药材市场听?别人聊起过?徐小娘子,若徐小娘子能治好我家人,你在我这里拿药便不?要?钱。”

徐念念:“柳先生家人得的是什么病?”

柳尚善:“江南的医生诊出来是肺痨。”

徐念念眼眸黯了一下,肺痨是无解之病。

徐念念默了默,饭桌一时安静,柳尚善神色未变,他早已知道肺痨是什么病,接着?,徐念念答:“虽然我并非名?医,但我还是愿意一试。”

柳尚善嘴角露出一笑:“多谢徐小娘子。”

饭后?,散席,徐念念起身 ,交椅在地上往后?划出一寸距离,她感?觉身体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前头明空已经走出雅间,她快步跟上,行至楼梯前,忽然被柳尚善叫住。

徐念念停下脚步,柳尚善随手?解开外裳,披在徐念念肩头,江南的白?锦轻柔地将她裹住。

徐念念怔然,柳尚善轻声道:“徐小娘子来月事了,方才交椅我已经擦干净了。”

徐念念脸色一红,连忙道:“多谢柳先生提醒,那我今日先回了,明日再去你府上看诊。”

柳尚善点点下颌,他察觉到?什么,侧目向?对面敞开门的雅间,说:“那头有人在看你。”

徐念念顺着?柳尚善实现看去,对面雅间里坐着?一桌身着?身着?朝服的官员,赵荆坐在其?中,颇有鹤立鸡群之势。

赵荆乌纱帽下,眼睛锐利,唇抿着?,一袭紫色锦衣,矜贵又不?好惹。

多日未见,突然一下看到?他,徐念念有点不?知所措,最终还是高兴压住了所有其?它的感?觉,即便这只是偶然的相遇,她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

可是赵荆冷着?个脸直接挪走了目光,仿若刚刚只是无意一瞥。

徐念念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羞耻,生气,委屈,小腹隐隐作痛带来的难受,什么情?绪都涌了出来,她一下红了眼眶。

酒楼里闹哄哄的,对面雅间有官员起身,走到?雅间内窗边,一扇扇合起窗。

那一扇扇合起的窗好像一个个石头砸在她心上,徐念念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一旁柳尚善体贴地问:“徐小娘子,你怎么了?”

徐念念手?扶住白?锦外裳,强作镇定地摇头,说:“我没事。”

柳尚善见状,也看破不?说破,体面的送她出酒楼。

明空看出徐念念心情?低落,折回她身旁。少有的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与?柳尚善告别。

两人离开酒楼,徐念念忽然抱住明空说:“姑姑,我来月事了好难受。”

明空:“你当?我瞎吗?我刚都看到?了。”

徐念念当?场就把小豆豆掉在明空肩上,氤氲哭泣,眼下红痣楚楚可怜,她咬住唇,千百种情?绪齐刷刷冒出来,堵的她难受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