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排脓,柳夫人溃脓好转,脓不再入胸腔,肺痈由溃脓期转向恢复期,徐念念高兴的为她换了方子。
多亏徐念念,柳夫人此番也算是?由老天?手中捡回一条命,柳家对?此感激,留徐念念下来用午食。
盛情难却,徐念念没有推拒。
饭桌上,柳家六岁刚识字的小女儿对?徐念念很亲近,爬上徐念念膝前讨要抱抱,柳敏儿生的白嫩可爱,说?话软乎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徐念念心都要化了,她放下筷子去抱柳敏儿。
柳尚善和煦的道:“敏儿最近老是?吵着要见你,说?你很厉害,她日后也要学你当?女医。”
徐念念诧异:“敏儿此话可当?真?”
柳敏儿说?话抑扬顿挫:“绝对?、比珍珠还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念念噗嗤一笑,那边柳尚善把柳敏儿抱回自己身边,没让她继续打扰徐念念吃饭。
饭后,柳家夫妻送徐念念出府。
柳尚善说?:“敏儿对?医术感兴趣,我还是?挺高兴的,我们柳家做药材生意,就算以后敏儿不当?女医,她在医术上有造诣,也利于接管家中生意。咱们相遇也是?缘分,不知徐小娘子愿不愿意收学徒?之后惠民医馆的药材,我们柳家都能无偿供应,包括你很想要的牛黄、冬虫草,今日我哥刚由天?山那边押回来一批货,你喜欢的话,就先给你选。”
柳尚善不愧是?商人,谈事以利诱,这诱惑对?一间医馆太大?了,加之柳敏儿也合徐念念眼缘,徐念念几乎要被利益迷红了眼,只是?她犹豫:“我医术或许没有那些?名?医好,只能教敏儿基本的学识,若敏儿日后还要深造,就得另拜高人。”
柳夫人摇头:“徐小娘子太谦虚,你在我心中便是?最好的医者。你曾说?因为男女有别,所以他们才将我误诊为肺痨,纵然有千百种理?由,归根究底,何尝不是?一种隔绝、敷衍与轻视,我的命只有一条,是?我所拥有的最金贵的东西,我不想碰到明明有才能却会误诊我的所谓‘高人’。若要敏儿拜在那些?人门?下,且不说?那些?人收不收,我是?不愿意敏儿去学习世?俗的陈规陋习,既然她想当?女医,那便要敞开来、不束手束脚的学,这是?只有你能给予敏儿的。”
大?抵这世?上,总归是?女子更理?解女子,若未有当?年?明空的倾囊相授,鼓励鞭策,徐念念绝对?没有机会习得医术,她从医,最早只是?想谋一方生计,大?多时候,她保守、胆怯,只想埋头盯着脚边一亩三分地,明空一直推着她往前走,她才有今日。
懵懂无知时,她向明空倾诉:“我觉得我学医比男子学医要难上许多,不是?我笨,要花费更多时间去学相同的知识,而是?我很难找到一个老师来教我,我之前在武陵城想学识字,每个学堂的先生都婉拒了我,若我强行进去,我就会假想,里面的学子会用诧异的目光看待我,他们可能会孤立我或为难我,我心里就会感到胆怯、怀疑,无法专注,你上回带我去见识药材市场,那些?药贩子对?你与对?其它男子的态度也截然不同,我有时真心认为不公。”
明空摸摸她脑袋,说?:“是?不公,但如果因为不公愤而退出,那就会一无所成。”
到如今,她继承明空衣钵,想要完善《女医手札》,想要经营好惠民医馆,还想做更多的事情,将她所知所学传授给柳敏儿,就如同明空将所知所学传授给她一样,让柳敏儿把知识传承下去。徐念念忽然感受到一种责任,她必须要这样做。
于是?,徐念念答应下来。
几日后,徐念念由柳府牵出一个小女孩到惠民医馆当?学徒。
严津将此事汇报给赵荆,赵荆坐在书桌后,不解,这徐念念,宁愿给柳尚善当?便宜续弦养孩子也不选他,眼瞎了吗?
等下,赵荆眸光泛起冷意,谁说?她能给柳尚善当?便宜续弦了?她是?他的人,他压根儿就没准许过这事。他不同意的事,她想都别想。
赵荆起了疑,坐在书桌后,终于放下故作?冷漠的样子,要严津去查一下柳尚善。
严津带回来的消息让赵荆烦得牙疼。
柳尚善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商人,刚及弱冠便娶了青梅竹马的发妻,后发妻得了一种恶疾,在江南几经求医无果,辗转北上,至京城,继续求医,找到了徐念念为他发妻治病,柳尚善视徐念念为恩人,对?她礼至周到,甚至一车一车的赠药。
一个商人能为发妻放弃在江南经营的生意,到京城从头再来,不可谓是?不情深。这么多年?,柳尚善从未纳妾风流,他生活极干净,私下是?一枚药痴,热衷于收集各种珍稀药材。柳家做生意,还十分诚信,药材绝不掺假,质量上乘,供货不推延,在江南一带口碑十分好,大?伙宁愿出个高一点?的价格都只想从柳尚善这里拿药。柳尚善与发妻共育一女柳敏儿,也就是?徐念念抱去惠民医馆当?学徒的孩子,所以徐念念才说?柳尚善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以此讽他日后会“三妻四妾后院满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荆低头狠捻鼻脊,想到自己说?的那些?混帐话,徐念念这样敏感害怕受伤的人,铁定一辈子都不想理?他了。而他起初也不过是?气徐念念连一个荷包都不肯送他,她缩在龟壳里,一步不肯卖迈出,只是?来了个什么阿猫阿狗......不对?,甚至不是?阿猫阿狗,是?她想象中的风和影,她都要主动后退,那模样令他窝火,可他心中也明白,徐念念不会做背叛他的事,她就如他钟情于她那样,也爱慕着他,因为,眼睛骗不了人,她的目光就是?在他身上。
只是?气一上脑,话脱口而出就收不回来了。
再看她摔在雨夜里,连扶都不准他扶一下,如同流浪猫对?陌生行人一样的不信任,他更是?气急又?心疼。
赵荆烦到极致,抬头冷冽地盯了严津一记,严津当?即举双手投降,不关?他事啊,赵荆发火,别个将军都拦不住,他怎么拦得住?严津脚底抹油溜走了。
赵荆一直在刑部审案至傍晚,独自由刑部出来。
赵荆一袭紫色朝服,穿过文崇门?,禁军与他打招呼,赵荆点?点?下颌,莫约走了一刻钟就到东城坊,拐个向往东一直走,就能看到夜里挂灯的惠民医馆,由内城尚书府至西城司大?街其实很远,走一趟并不方便,但不知不觉,这条路赵荆走过数回了,他脚程好,不会觉得累,只是?这回心里当?真难捱。
要不佯装喝醉头痛,要她开方子调理??不行,这家伙鼻子灵,不光闻得出他身上有没有酒味,恐怕就连喝了哪几种酒都能闻得一清二楚,谎言太容易拆穿。
赵荆骨子里就傲慢霸道,道歉的事,他就没做过,思量间他已来到西城司,余光能够瞥见悬挂在医馆门?匾旁的纸灯笼,莹莹幽幽,一旁的铺子似乎是?搬走了,空荡荡的。
随后,赵荆就留意到停靠在医馆前的马车,医馆里好些?人声,聊谈了一会儿,一道清秀的身影牵着个雀跃的小女孩行出,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像有无数的话,叽叽喳喳的:“爹,你知道帮病人看诊的四个步骤吗?”
“不知道呀,请敏敏小姐解惑。”回应十分温柔耐心。
“爹好笨啊,那我告诉你吧,是?望闻问切!”
“我的敏儿怎么这么聪慧?”
“我以后一定能当?很厉害的女医!”
“那我就等敏儿为柳家光耀门?楣了。”柳尚善躬身摸摸柳敏儿脑袋,留意到街上投来的目光,他扭头去看,街头伫着一个高高的男人,身影幽深,眼目直接,柳尚善向他浅浅一笑,把柳敏儿哄进马车后,柳尚善又?问:“你是?来看病吗?徐小娘子还在医馆里。”
赵荆一张冷脸,沉默不语,柳尚善也没介怀,再度向他笑笑,乘马车驶出西城司大?街。
夜里安静,赵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捏紧,柳尚善越是?和蔼礼貌,赵荆心里越是?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老子是?她男人,还老子是?来看病!
高攀
严津近来?对赵荆日渐不满, 赵荆自己拉不下脸面,怎么好?意思让他来?惠民医馆看病?要不是用一坛十年桃花酿来?换,他打死不来?!
严津局促地走进惠民医馆,有几?个病人排队看诊, 徐念念一身朴素, 墨发乌亮仅用一根发带束了垂髻, 未施脂粉,不戴簪子, 坐在木台前给为客人把脉,观舌,追问,写方子,抓药,温柔又干练, 还?十分美丽,严津简直无法由她身上挪开目光。
严津记忆中, 初见徐念念,她就美貌过人,不然也?不会惹得赵荆连上战场都要特意派人护她周全,她一直牵动着赵荆的心神, 她的美, 柔弱又妖艳, 像狐狸, 尤其是那双天生泛水波的眼睛, 一旦哭起来?, 没哪个男人受得了。但现在的她,更美了, 她为病人切脉时,凝神静听的样子,美的像发了光一样。
顾盼生辉,严津脑子里迸出这个词。
严津想起当年?老衙差笑他不懂爱,他以为的爱是要?事事关心她、呵护她、倾尽全力保护她,但老衙差说?,真正的爱是要?她去当孜然一身也?能活下来?的女子,徐念念如今可不就是这样么?即使?与赵荆吵了架,冷战着,也?不似那些?后宅妇人躲在房中自怨自哀,她仍然生动忙碌的活着。
严津心中隐隐约约看明白了赵荆给她的爱,爱的滋养让徐小?娘子在这世间亭亭玉立,结出好?的果?子,他唏嘘,其实赵荆做了很多事,真金白银给徐念念,绝不让她在钱上有后顾之忧,回京后就分府邸,推拒掉所有求亲的帖子,不管是昭元帝亲自摆的饭局还?是恭亲王的逼压,赵荆一点犹豫都没有,他眼里就只有徐念念,从来?没对别?的女人心动过,多看一眼都没有,除非那个女人是朝廷要?捉拿的要?犯,甚至放话有媒婆敢过尚书府门槛,就与哪家断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