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1 / 1)

徐念念点点头,低头很快吃完饭,她?拾起帕子?净手,瞅瞅赵荆,目光相触一瞬后又迅速挪回指尖,而后还是大胆地看了过去,说:“赵郎,其实?我学了几年医,如?今也能帮人诊病治病了。”

赵荆抬眸,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几年,她?所有的成长变化,他都知道,他还知道这是惠民医馆开业首日。

徐念念眼?眸清澈,鼓起勇气?说:“那,让我为你看诊好吗?”

赵荆愣了一瞬,说:“好啊。”

在饭桌上到底是不方便,两人饭后,去了书室,玄猫跟着入内,赵荆点燃盏灯,内里宽敞典雅,木架上排排典籍,四方桌上笔山安静伫立,一排狼毫笔毛洗的干干净净,一旁广口瓷瓶里插有几卷画卷,即便为了避寒风合上木门,也是个十足正经的地方。

两人各坐书桌一边,玄猫也凑热闹,一跃而上。

徐念念袖中摸出针匣,莫名紧张地说:“赵郎,其实?今日我在医馆里坐了好久,一个来找我看病的人都没有,你是我第一个病人呢。”

盏灯中,灯芯上一簇小火苗隐约晃动,倒映出她?小心翼翼的眼?神,赵荆目光深而直,他眉峰一挑,说:“不想我如?此荣幸,那我这个病患一定努力配合你把病治好。”

徐念念深吐口气?,小脸格外认真,有板有眼?的说:“中医看诊有望闻问切四步,你说头痛是老?毛病,我先要了解你头痛的发作史,你不要不耐烦,好好讲给我听。”

赵荆淡扫她?一下:“我没你想的那么暴躁。”

这回徐念念直接淡扫回他,那眼?神情态,意味明显,她?希望他对?自己的德性有充分的认知,不要企图以强权逼压,颠倒黑白。

赵荆哪里读不懂她?的潜台词,他啧了声,但没跟她?计较,到底是开始讲了起来。

头疼的毛病最初出现在战争杀伐时,具体是那一日起,赵荆并不记得,起先那是一种如?团雾般升起的痛,可以忍耐,过会儿就消,那会儿他身率重兵,若传出身体抱恙的消息,会让刚刚建立起的军心涣散,他便没去找军医,后来,头痛时痛感愈发强烈,那时战争正在关?键时刻,他完全无?暇顾及,有时一场仗打个三两日都无?法?合眼?,他眼?里由天看到地都是血腥与杀戮。

好容易平定疆土,却未曾闲下来,接了调查密令,奔波千里,今日天泛鱼肚白时才抵达京城,期间就算有时头痛一直拖着,拖到现在都未曾得闲找太医诊过。

这几年过赵荆手操办的一些事尚属朝中机密,不得公?开,但赵荆在能说的范围内,对?徐念念都悉数坦诚了。

徐念念眉梢拧起,细声嘟哝:“我以为你走马上任刑部尚书后,之后应当?是指挥别人办事的享福日子?,不想还是如?此忙碌。年轻时候亏了身子?,尚能挺着,到老?可就难捱了。”

不过她?还是戳穿他:“你就是没把头痛当?回事,让太医过来诊一趟能耽搁你多少?时间?”

既然如?此,赵荆也戳穿她?:“徐念念,你打探了我不少?啊,都知道我当?官了。”

徐念念蓦地一噎,脸迅速红,立马掩盖:“我就是看到你门府牌匾上写着尚书府,没有多打探你,你别多想……”

话没说完,徐念念反应过来,糟糕,尚书府门庭上确有一块尚书府提字牌匾,那牌匾却未说这是刑部尚书府邸。

徐念念见赵荆还要开口,她?掌心按在他手背上,居然说:“病人不能随便反驳医生的。”

这什?么歪理?

赵荆垂眸,她?好像都不知道,她?头发盘束起,两只?绯红的耳朵根本无?处可藏,赵荆嘴角勾起笑,终究还是没有再说,放她?一马。

徐念念呼了口气?,沉心静气?,把他手翻过一面,袖裳卷起一些,三指并口按于腕内,先轻取,过后重压,细听三遍,脉弦。

随后观赵荆面相与舌苔,他身体底子?好,皮下骨头硬,舌苔略有粗糙却并不显有严重的表征,隐约能见沉色。

徐念念蹙眉:“肝主性情,能管疏泄,你肝郁气?滞,血在体内运行乏力,气?难行上脑,这几年火没少?发吧?也是哦,刚刚就向我发了火,把我都弄哭了,你一贯如?此,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肝郁气?滞的头痛,如?此也不奇怪了。”

赵荆一时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以对?。

徐念念:“给我纸笔,我为你写药方。”

赵荆瞥她?一眼?,依言递过去。

徐念念写药方的时候嘀嘀咕咕:“说你脾气?差的了,这么多年,一点改进都没有……”

赵荆嗤了声:“小福子?,你以为我听不到是吧?”

突然其来的旧称呼脱口而出后,赵荆思?绪有过一瞬晃神,眼?前,温婉美丽的小娘子?与我当?年那个怯怯惹人疼的少?女隐约重叠在了一处,徐念念执笔一顿,随后继续写:“我知道你听得到,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徐念念给赵荆开了逍遥丸与小柴胡汤,是药三分毒,她?偏好食疗多过煎药,因此也在纸上写下数味利于解肝郁气?滞的食物,荤素都有,羊肝、茼蒿、萝卜、柑橘等等,要他拿去备食物。

墨水沥干,赵荆接过方子?去看,这几年,她?已经写惯了字,一手娟秀小楷,瞧着还有点可爱。

徐念念看他,突然说:“赵郎,你要小心点,传闻中曹操就是头痛痛死的。”

赵荆目光由纸面上移,停在她?脸上,说:“怎么,怕我死了?”

徐念念沉默一下,当?着赵荆面,她?点了下头。

这回轮到赵荆缄默,片刻后他嗤笑说:“你放心吧,老?子?很惜命的,想要名留青史,可不得活久点,多立几个大功,在史书上多留几笔。”

这家伙!徐念念腮帮鼓了一下,视线碰到他那未解开的眉头,心又柔软了些,问他:“你还痛吗?”

赵荆:“不痛了啊。”

徐念念起身,走到他身后徐念念并不知道,习武之人有多警惕外人近身,尤其是被?触碰到人体弱处,她?就这么自然的以手指搭在他鬓边,赵荆没有斥喝,随她?动作,她?手指点过几处,告诉他:“这几处分别是太阳、百会、风池穴”,她?手指往下,拇指停在他唇上,“这是水沟穴”,她?倾身,再翻开腕内,手指摸索:“这里有神门、内关?穴。以毫针在这些穴位处施泄法?,能很快止痛。”

赵荆眼?眸落在摆在桌上那包针匣处,徐念念也不知道,位高权重之人极其忌讳针灸与艾灸,尤其针灸,有名节方面的缘由,医生行针时有时要患者褪去衣物,露其体肤,是为不雅,针灸时若是疼痛难忍龇牙咧嘴、放声大哭、甚至七窍失禁会败坏皇家威仪。

但最重要的并非这些。毫针是中医行医用具,同时也是轻巧灵敏的利器,针尖能穿过有利于治病减轻病症的穴位,也能抹了毒,扎向所有致命之处。

赵荆身为习武者,亦学过穴位,只?是目的与所学都与她?全然不同,太阳穴是人最薄弱之处,不稍太大力,一击甚至不用见血便能致命,击准风池穴,敌人就会头晕目旋,方向难辨......

那头,徐念念取出最长一支毫针,一到阴线在灯烛间来回摆动,穿过火焰。

徐念念侧目向赵荆,赵荆耸耸肩:“那就来吧。”

毫针用泄法?,快速刺穴,针尖扎进皮肉深处,刺痛一瞬后带着释放的酸胀,像原本地下一潭没有出路的水找到了一个泉眼?,泊泊涌出。

最后是水沟穴,徐念念与赵荆正面靠近,她?倾下身,杏色裙裳落在赵荆下裳处,赵荆鼻息闻到一点她?的味道,类似于花香,又类似于药香,是她?独有的气?息,她?发边还流了点汗,心跳声急促,原来这家伙只?是表面学沉稳了,实?则在偷偷紧张。

徐念念施针前,轻声:“赵郎,你忍着点,刺水沟穴会比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