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自觉的学生,无需明空多?加管束。
明空煮水泡茶,水雾飘渺的升起,她饮茶时?去看?徐念念,徐念念单薄的身子静静坐在木桌前,有风在她脚边游动,她生的漂亮,但连日来?都素着面,不施脂粉,不着荣装,头发一根发带束着,低头认真誊写?《三字经》,里头的字简单,是寻常小儿识字时?的初学书。
她她腕骨微动,狼毫下?笔风如人,坚韧细腻,山间鸟叫声多?,她一点不被影响,全?然沉着心练字。
明空口上内敛不说,心里对她是愈发满意。
莫约半个时?辰后?,山上的天厚重?起来?,明空说:“你早点回吧,这天时?看?着晚点要下?雨。”
那日稍晚,徐念念前脚进屋门,后?脚便下?了?一场很长的雨,到天快亮才停,天地间湿漉漉,徐念念衣角边缘润潮,背着竹囊,踽踽独行在出?武陵城的路上。
山路湿滑泥泞,徐念念没走惯,一不留神就?滑倒在地,她沾了?一身污泥,狼狈的出?现在玄参观门口。
道观也很狼狈,里头四处是水摊,明空正在给那些悉心呵养的盆植勺水,它?们不少都被水淹了?,抬头见徐念念,她问:“你还好吗?”
徐念念拘谨的站着,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衣服脏了?。”
明空说:“去厢房换我的衣裳。”
徐念念着道服出?来?,挪到明空身边,明空说:“你大抵不明白,这满院子都是我的心血,我得赶紧救它?们,今日教不了?你东西,你自己去书室翻翻书打发下?时?间,晌午我管你斋饭。”
徐念念答:“我明白,这些是昂贵的药材。”
明空勺水动作一顿,直了?身,问她:“你怎么知道它?们是药材?”
徐念念如实说:“我对气味敏感,能嗅出?不同的味道。早前运送药材的镖队里闻到过不少味道与观内一致,所以我想,你栽植的是药材。”
明空眸光微闪,认真了?起来?,说:“你能闻到观内有多?少种药味?”
徐念念说:“早前我已?经闻过许多?回了?,有一百三十六种药味。”
这些药材是明空一盆盆栽种,悉心当孩子护养着的,明空无比清楚她究竟养了?多?少种药材,将将好是一百三十六种。
徐念念垂眸看?被雨水浸泡着的盆栽,遗憾:“不过今日有几味药材的味道变了?,我想是被淹坏,救不过来?了?。”
明空浑身一晃,徐念念怕她跌倒,伸手?扶住她。
明空内心深处原本已?经暗淡如灰烬的地方,忽地又燃起了?火星子,她的眼竟然有些润,说:“孩子,的确有药材泡烂了?。”
徐念念:“明空姑姑别?难过,我马上帮您一块儿勺水。”
她扭身去小厨室找工具,手?被明空一把拉住,她回头,明空说:“我知道你聪慧,可你的天资远远比我想的还要卓越,你是个奇才。”
明空眼神郑重?,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你早前说,你学了?医术后?,想开间医馆,是随口糊弄我,还是能当真的话?”
徐念念与明空对上眼,她抿抿唇,答:“是能当真的话。”
明空:“好,之后?我会竭全?力教你。”
自那日起,明空变得更为严厉,她每日讲好久的课,日升讲到日跌,讲完《三字经》之后?是四书五经,她虽讲解书本内容,但让徐念念谨记明辨真理:“不适合女子的话,不可盲目听从。你既有才,当然要志存高远。并?非从来?如此的事,便是对的事,何况根本就?没有从来?应当如此的事,都是后?天定的。”
徐念念抬头,明空身后?的道观墙上,有一只扑棱着翅膀起飞的麻雀,她答:“好。”
之后?开始让徐念念记药材,色、味、相、形,时?时?抽考她,答错一个竹条打一下?手?板,伺候全?道观栽植的担子也落到她身上。
在徐念念识字渐多?后?,明空几乎迫不及待搬出?医书教她。
《灵枢》、《素问》、《神农本草经》......
徐念念每日竹囊中都背了?一堆药材,她只觉得自己睁眼就?是读书,白日去听明空讲课,夜里回家还要继续翻医书,连陪玄猫玩的时?间都要没有了?。
玄猫也不闹脾气,徐念念读书,它?就?乖乖蜷在她脚边。
更夫敲了?三更的锣鼓,徐念念褪鞋上床,玄猫跟着跳上床,它?要与徐念念一块儿睡的。
徐念念怀中一堆形状相似或不相似的药材,眼皮阂起,随便摸一个,放鼻尖嗅嗅,报名字:“半夏。”
她睁眼一瞥,说对了?呀,又摸一个:“黄芪。”
“哎呀,错啦,是当归。”
“白参。”
“对啦。”
“冰片。”
“对啦……”
直到她进入梦乡。
这是徐念念与赵荆分别?后?,第一次梦到他,在那个深潭边,瀑布气势磅礴,水味很重?,她觉说她是只小游鱼,只想在池中过好自己这一生,不像他是飞鸟,想去征服广阔的一片天。
赵荆侧过头,少年容颜一如分别?前那样美丽又嚣张,他撸她头发,低声说了?句“长长好多?”,继而?问她:“你如今还这么想吗?”
徐念念咬唇想,然后?说:“我大概不这么想了?。明空帮了?我许多?,她希望我能当一个女医,小游鱼就?有了?成为女医的志向。我不想辜负她。”
赵荆不爽的啧声:“你说你是不是白眼狼?老子帮你少吗,怎么不见你对老子的话唯命是从?”
徐念念“哎呀”一声,撒娇般去摇少年手?臂:“赵郎,你就?不要生我气了?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能见上一面。
赵荆变扭的把她手?掰下?,无声拢进掌心,没再说她,徐念念咯咯偷笑,她算是明白了?,赵荆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她顺着毛捋,他就?发不出?火。
赵荆耳那么尖一人,当然听到徐念念的笑声,他眼眸黑黝,直直望向她,徐念念立马用手?捂住嘴巴,瓮声瓮气:“不笑了?。”
两人静静相望一会儿,徐念念放下?手?,细声问:“赵郎,你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