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衙差:“当然是落你的,要是落徐小娘子的,被世子发现,我俩就?死翘翘了?。”
严衙差一边在信纸上憋字,一边犯嘀咕:“世子真是奇怪,他要我看?着徐小娘子,但不许我让徐小娘子知道,也不准我插手?徐小娘子的生活。就?说置办屋宅这种事,一般都是由家里男人来?办,世子身份尊贵,他一句话,便能让徐小娘子住进武陵城里最舒适的府邸,便是与老夫人她们住一处都行,但他偏要徐小娘子亲自忙前赴后?;徐小娘子想上学堂,只要我拿着恭亲王府的令牌,多?少饱腹诗书的先生愿意掮文墨宝箱去教徐小娘子,按世子早前留的话,我却?不能出?手?帮她。世子不准这不准那,实则若只靠徐小娘子自己,哪有先生会随便让一个小女郎进学堂读书?战事远未结束,之后?还有多?少事得要徐小娘子亲力亲为?不怪世子收不到徐小娘子的信,世子根本就?是一时?兴起,在随意对待徐小娘子。”
老衙差默默,随后?笑:“你尚未成家,亦未有爱慕的女子,看?不明白世子的心啊。”
严衙差不服气:“我怎么不明白了??我没有世子那样的身份,可我也是男人,我还不懂吗?男人爱慕一个女子,定然会想要事事关心她、呵护她、倾尽全?力保护她,哪会看?着人受苦的?”
老衙差:“爱一个人,关心、呵护、保护,都是理所当然,但什么才是对一个女人好?你光是当一个衙差就?整日都要呆在官府中,有多?少时?间是呆在家中的?何况你并?非衙差,还是正儿八经的禁军官兵,让你的女人事事靠你而?活,如此何尝不是在束缚她,你不在的时?候她要怎么办?她会彷徨害怕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成家那么多?年以来?,我家那口子最开心就?是能自己管事的时?候。世子恰是动了?真心了?。他也做好回不来?的准备,才要她去当孜然一身也能活下?来?的女子。”
严衙差听的一怔,说:“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老衙差:“我看?你确实没开窍,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明了?。”
严衙差看?老衙差一眼,他对老衙差的话只是一知半解,当下?并?未有深刻的感触。
他低头,在信纸尾处留下?自己大名,狼毫往笔山上一架,等墨迹风干间隙,他向老衙差说:“一会儿我去喝酒,你来?不来??”
老衙差说:“不了?,我婆娘在屋里等我咧。”
信房外,游廊的壁灯轻晃,翘檐下?风铃叮铃铃的响,严衙差留意到外头来?了?人。
纤柔的小手?屈叩木门,说:“严衙差,士兵说你在内堂,我找你问点事,可否让我入内?”
严衙差忙将信纸反扣在桌面上,与老衙差交换过一个眼神,各自端坐好,他清清嗓子:“门没落插销,你直接进来?就?好。”
徐念念推开门,怀抱一只乌黑的玄猫,手?指轻柔的抚摸着猫脑袋,人向他和善的笑,严衙差一下?就?放松了?警惕,谁知她问出?的话确是单刀直入:“是赵侍卫嘱托你照顾我了?吗?”
严衙差先是头皮一麻,不知怎么就?被她发现了?,随即疑惑的想:赵荆该......该是侍卫吗?世子竟连身份也瞒着徐小娘子。
在严衙差尚且不知如何作答时?,徐念念浅浅笑了?出?来?:“好了?,我知道答案啦。”
犹犹豫豫,不敢明说,那可不就?相当于?亮出?答案了?吗?
这温柔一刀,刀得严衙差方才发懵啊。
老衙差低头盖住眼脸,严衙差后?悔的倒抽气,他感叹:“徐小娘子,可有人说过你聪慧了?得?”
徐念念自然想到赵荆,摸猫的手?缓缓停下?,玄猫仰脑袋,向她娇娇软软的喵呜一声,她回过神来?,说:“有人说过呀。”
也是唯一夸赞过她的一个人。
因为那个人,她拨开了?原先笼罩在眼前的阴霾,此后?云月明亮。
她起先只是怀疑,严衙差出?官府时?与她恰好的撞见,他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好似知晓她本该在今日去信他人一般,便想过来?试试,谁知歪打正着了?。
她心中微微泛起波澜,她不知他会瞒着她留这样一手?,转念一想,他这般霸蛮的人,把她视作他麾下?之人,要托付友人,也是情理之中。
徐念念眼睫轻颤过后?,眼眸徐徐落在桌面那张信纸处,她问严衙差,能否将信念给她听。
严衙差念完信,徐念念说:“你替我在后?头添一句。”
严衙差十分紧张:“可不能是说你已?经发现我的存在了?啊。”
徐念念会心一笑:“放心,我知道他什么德性,不难为你。你就?写?:她找到教她识字的先生了?,下?月她或是能提笔写?信了?。”
她那一笑,眼波婉转,妩媚中又有小女儿家那种狡黠憨态,美丽到令他晃眼,如此美貌,难怪世子会不顾身份地位之差,看?上一个几乎一无所有的小娘子。
严衙差喉结滚动一下?,迅速因自己生的歹念暴揍自己一万拳,他抿唇,笔尖在信纸上书写?起来?。
信在片刻后?交送信使,骏马驶出?武陵城,去向远方。
老衙差也归家,与徐念念前后?走出?官府,他看?着徐念念缓步踱离的背影,隐隐察觉出?赵荆对她的另一层深意,或许他对她不只是男女之情,他是觉得徐念念能成才的,所以放她去长大。
徐念念回到家便歇息了?,翌日早早出?现在玄参观外。
明空一开始只是觉得自己捡了?个愿意读书的小娘子,几乎是不久后?,她就?发现徐念念有远超常人的天资。
她识字与背诵都很快,并?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身上没有人在浮华中浸.淫出?的急躁,总是不疾不徐,张弛有度中不失认真勤勉。
明空以为徐念念是大家出?身,徐念念抿唇含笑,说:“姑姑抬举我了?,我是商人府上的妾生女,战乱时?被抛弃。我小时?候没太多?出?府机会去见识世面,府中确实请了?先生教书,但只有公子能去,没我的份。读书识字的机会于?我是难能可贵的,我会好好珍惜。”
如此,倒令明空更觉稀罕。
因为她身上一点不见常年被圈禁后?自怨自哀的小家子气,她并?没有时?常悲伤,反倒总是怡然自乐,知足满足。
问起来?,徐念念便道:“以前我每日都有哀愁的时?候,我会感叹命运不公,眼泪婆娑,心绪郁郁,不知自己何时?会死去。”她不自觉的笑了?:“可是我在逃亡路上碰到了?一个人,他改变了?我,我很少再陷进那种愁思之中拔不出?来?,我如今就?觉得生活很好,我像水池中一条自由自在的游鱼,虽然比不得那些权贵名流,但我所拥有的,是我早前完全?不敢奢望的,因此我想要好好过日子,不辜负他。”
记忆里在徐府中,她隔三差五哭,到武陵城后?,她天天都笑。
她养了?许多?好看?的花,居所里芬香怡人,还有一只调皮的玄猫,有时?会去吃花瓣,气得她将它?揪起关屋里,有时?也会四足蜷起仰到在她脚边求她来?摸,让她怜爱欢喜,她时?时?打扫屋子,让家中干净整洁,她每日读书,为了?学多?些字给赵荆写?信,也为了?变得更好一些。
她并?非觉着变得更好了?,就?与赵荆更般配了?。
这一切改变确实与赵荆有关,可也与赵荆无关,她就?是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想一直这样下?去。
明空思忖少许,说:“我听你这话,你是意属他?”
徐念念:“嗯。”
明空:“你俩后?来?成亲了??”
徐念念仰颈,向远方:“我们没有成亲,或许也一辈子都不会成亲,他去战场上了?。”
她过去所见之事,让她不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所幸她对此并?不执着,但也她从内心深处渴望有一个家。如果赵荆战亡,那与她度过余生的男人就?不会是他。
徐念念鼻尖嗡嗡,袖袍撩下?些,露出?腕骨,开始研墨:“不说了?,明空姑姑,我写?你给我布置的作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