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之后给徐念念纸笔,她研墨时露出一截莹白腕骨,一点不见怯,在崭白的纸上簌簌写下一列中药名字,两数,以?及取来为其减缓咽痛的薄荷叶,还有一些食疗方子,这些,她刚刚由养性斋行至御书房一路已经在脑海中反复写过几回了?。

石砚镇住纸,等石太医方子送来间隙,昭元帝抽过徐念念的方子低头看,随口问她:“皂矾是以?何用?”

徐念念:“适量的朱砂具有解毒、抗心?火之功效。”

昭元帝又问了?几味药,徐念念对?答如流。

太监将石太医的方子取来了?,昭元帝并没有直接给徐念念看,他对?比过后,眉挑起:“徐小娘子,你的方子与他有诸多不同。”

徐念念唇一下抿住,她有些不可思议,嚅嚅说:“求陛下能?否给民女看一眼,让民女输也输的明?白。”

她这番小女儿娇态,倒是怪惹人怜惜的,昭元帝嗤一声,依她所言。

徐念念抓着那?张方子,越看越心?惊,石太医的方子大体上也能?治丹痧,但开的却是原本毒性就大或是会加重十一皇子体虚的中药。

按说,石太医不可能?不知?道十一皇子的身体情况,却还开出了?这样的药方,兼之她早前为十一皇子把脉,其体弱应当是长久所积......徐念念咽了?下口水,这回十一皇子在宴会上急发丹痧,若不是赶巧她能?针灸救他,说不准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这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当真是钝刀杀人,不留痕迹啊。徐念念无意卷入阴谋之中,奈何身为医者,她不知?道还好,事关一条人命,她无法坐视不理。

耳畔传来昭元帝的声音:“这下你可服气了??”

徐念念动了?动唇,眼眸变得认真起来,说:“位卑则话轻,民女知?陛下不会信我,但民女觉着,陛下若去查查石太医的方子,应当会知?晓其中猫腻。民女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救下十一皇子。”

离开御书房,两张方子都留在书桌上,昭元帝送人出来,赵荆就横倚在长廊栏杆处,人没个正形,徐念念小跑去他跟前,软软的说:“赵郎~”

赵荆蹬脚起身,于月下高高一伫,牵过徐念念的手,像是一种保护,他目光跃过徐念念头顶,向?着昭元帝。

昭元帝:“你小子春节假后,记得去刑部复职。”

赵荆咧出一口笑,说:“这下没得休息了?。”

昭元帝:“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年?初一,赵荆又提礼进了?一趟宫。

赵荆:“这回的礼是臣自?备的,上回是取了?家?里?小娘子配的安神香送陛下,不知?陛下用过失眠的情况有没有好些?”

昭元帝冠冕轻波,似叹息:“还不就是老样子。”

谈及徐念念,昭元帝:“这小娘子有意思的很,她没有明?着讨官职,她给朕写了?张方子,要朕找人去比较谁的方子是对?的。”

赵荆:“那?谁是对?的?”

昭元帝瞥赵荆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赵荆就内样,劲劲的一挑眉,昭元帝收起闲笑:“朕可没说同意,她跟你家?世相?去甚远,当个侧妃就已经顶了?天。”

赵荆不接昭元帝的话,四两拨千斤:“那?得让她再努努力配得上臣了?。”

徐念念这几日跟明?空换班后都要去正阳门外看告示,赵荆复职的消息不胫而走,可她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处罚石太医的通告。

她实在按耐不住,去找赵荆问结果。

赵荆:“没有处罚,但十一皇子那?头已经用了?你的方子。”

徐念念不解:“为什么?”

赵荆:“陛下跟长定皇后才是夫妻,他不会为了?这事去开罪皇后的人。”

徐念念一愣,眼睫颤了?颤,心?里?一股气,到底是忍不住说:“你看你们男人!”

赵荆手中狼毫停下,往笔山处一放,凉凉地看她一眼,徐念念登时心?虚,侧眸避开赵荆目光,鼓着个腮帮不说话。

高攀

尚书府前庭, 唯一栽种下去的一棵树在寂寞的春风里被?悄然?冒出点点嫩绿的新芽。

赵荆坐于书室内,棕褐小香球在鎏银球里咕噜噜滚动?,鎏银球镂空钩花内缓缓溢出沉敛心?神?的陈香,这香球, 是徐念念配的, 她之前说他脾性太大, 肝郁气滞,可?借此香压一压, 赵荆鲜少回?府办公,因此她春节拜年送的小香球还没用完,是严津说她过来了,他不愿她干等,才乘马车回来。

但黑色腰封上悬挂的飞鸟与鱼的紫色荷包里,用?以醒神?的薄荷、兰芷叶子早已枯萎, 没了气味,算下来, 两人有大半月未见面了。

此刻,赵荆听着她发?脾气的话,幽幽问:“我怎么你了?”

徐念念想?了半晌,瓮声瓮气:“你没怎么我, 你就是一整个月都在忙。”

赵荆没有哄她, 而是说:“那你换我这头来想?呢?拜年把我排在初七就算了, 正月就来找我一回?还净知道吵架。”

徐念念眼眶蓦地一红, 可?她也有难以言说的委屈, 只是不想?加诸于他身上, 她都缄口未言。她不是想?跟赵荆吵架,她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她腮帮里鼓着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嘛。

赵荆见她这样,知道她是有心?事了,手收起桌台上的谏书,说:“恩准你坐过来讲。”

徐念念鼻尖哼出声,绣花鞋踱过去,一点都不忸怩的往赵荆腿间一坐,紫色锦袍朝内折出一道弯月形状,如摇篮般承载进?小小一个的她,她头顶墨发?轻轻擦在赵荆下颌上。

赵荆身子一顿,眼前是整理好的书桌,书桌对面是另一把交椅,初春乍寒,交椅上头还有一张碧绿游鱼软垫,她会错意了。

赵荆想?笑?,顾及她脸面,扬起的嘴角压回?去,手扶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掰过她脸,对上她眼睛,那颗小红痣风情摇晃,他问:“你是不是又在偷偷较劲了?”

徐念念点头如捣蒜,她扭身过来,几乎正对赵荆,眼眸在灯火照映下剔透如琉璃,言语堆积到喉头,一时不知如何能阐明她的想?法,她初七才给他拜年,是以为自己?能拿到一个好的结果,谁知等到春假最后一日都没有,石太医没有被?处罚,她也没有被?奖赏。

赵荆看穿了她,也不必她多说,就告诉她:“人在长大的过程中,一定会有愤懑不平的时光,觉得世道不应该这样,或是这些那些的规则不应该如此,觉得不公平、不应该的时候,恰恰是最需要沉住气的时候。你面前可?能有如山高大的巨石,细弱的胳膊无法将它抬起,但?你偏要抬起它,就只能养精蓄锐,一点点变强,等待一个老天准备给你的时机。时机到了,你以前以为没有用?的举动?,全都是行至千里的跬步。

当然?,如果你想?要在真实?面前倒下,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徐念念手捶一下赵荆,说:“严禁使用?激将法!”

赵荆胸膛颤动?,徐念念枕着他衣前襟,脑海里反复咀嚼赵荆的话,静默不语。

在他们故事伊始时,她是个怯弱躲避的人,想?要他,却不敢承认,他的霸道强势,不准许她退缩,有时反倒令她安心?,当她越来越爱他的时候,也当她看到那座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的时候,她的心?已失去平静。

身为医者?,利用?中药药性谋害病患性命,行径恶劣,毫无医德,被?抓到了,却安然?无恙,还能在太医院继续履职,她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