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一转,灵机一动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街呀?京城的鸿运楼做的菜色可好啦,什么糕点饼子,听说还有幽州菜呢……”

她去账房领工钱肯定没有多少,哪去得起一顿饭菜就要几十上百两的酒楼。鸿运楼是上京众多酒楼中的翘楚,那里的奶酪酥饼做得松软脆口,想想都流口水。

她被他欺压了这么久,好歹该补偿她一回。真小气,她出门玩,他居然不给银子。

床上是他的人,床下就不是了?

李允宁这样说,还有一个更深入的目的。他不是怀疑她今天要跑吗,她偏叫他一起出去,彻底打消他的疑虑。

往后把出门变成平常事,哪次再趁他不备,溜之大吉。

云奕却没有她这般好的兴致,他倚在门边,淡淡道:“我今日来,是告诉你两件事。”

李允宁看他一本正色,收起嬉笑心思。

他高大的身形在阳光的映照下,向屋内投射出大片阴影,将小小的她笼罩其中。

李允宁感觉背脊发凉,她不由攥紧手心。

他会说什么呢?

改变主意想娶妻了,或者过了兴头不要她了?

云奕沉声道:“剑南宜州节度使,奉前朝李氏支族一脉为王,起兵作乱,意欲救出旧帝李晔,光复陈朝。”

李允宁不懂朝堂政治,也知道有人拉着他们支族的人起兵谋反,这无疑把在京的嫡族推上风口浪尖,把皇兄如鱼架在火上烤。

她摇头,“这件事和皇兄没关系,他被你们困在逍遥侯府,不可能送信出去,唆使节度使谋反……”

“是不是他唆使不重要。朝中不少人上谏,斩杀前朝旧帝,以断乱贼之心。”

李允宁手中拿了许久留着绾发的杏花簪子,“啪”地跌在地上摔成两截。

她怔怔地弯腰去捡,才想到已经断了。

她耳边突然闪过云夫人的话,“趁你睡着捅你一刀”,她自诩不做小人,从不主动伤害别人,可这一刻好想不顾死活拿着簪子戳他和新帝心口几下。

“我皇兄已经禅位了,他都主动把皇帝的位置让给你们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杀他,为什么你们还不肯放过他,为什么……”

她高声喊叫,连连质问,只觉眼里流的不是泪,而是血。

为什么这个世道是这样,他们霸占了你的家园,囚禁了你的自由,到头来,一点活路都不给你留……

小圆看形势不对,赶忙出去。

云奕瞧李允宁木然流泪、仿佛失魂的模样,撇过脸去,他沉静道:“我今日来,是告知你。你那么多为什么,第一天见面我就回答你了,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呵呵……”李允宁冷笑,“我也是寇……”似想到什么,她一个趔趄扑到他面前,跪下抱住他的双腿,“我也是寇,宜州节度使你们就当是我挑唆谋反的,你们杀了我吧,把我交给百官,我替我皇兄死……”

云奕抚过她脸颊的一滴泪,似有情、似无情地:“你死有什么用,旧帝不杀,贼心不死,叛乱何时能停?”

李允宁“噔”地瘫坐在地上。

他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凭什么他就这么笃定?

想到他之前的异常和昨日的试探,她像抓到了什么,腾地直起腰背,大声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想逃跑,故意说这种谎话恐吓我、报复我?”

云奕撇嘴,他微低下头,语气中隐隐带着快意:“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第二件事。朱雀大街的芳菲斋,昨晚失火,烧成一片废墟,我今早觉得影响京城风貌,教京兆尹已将那块夷为平地。”

你在骗我!

李允宁大脑如被雷电劈中,一片空白。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从她见郑家婢女,到马车上她装傻充愣,之后放下脸面尊严去书房央求他同意她出府,他心如明镜,一直在看她拙劣地演戏。

直到现在,他不想玩了,直接用霹雳手段,彻底摧毁她想逃跑的念头。

李允宁感觉自己像蜘蛛网里的小飞虫,一只翅膀挣开了粘丝,她以为有生路,没想到头顶还有一张更大更密、粘性更强的网,随时等待将她紧紧缚住。

她倏地觉得喘不过气,一手抚上胸口,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皇兄的事是真的……你骗我,你在骗我!”

云奕缓缓道:“前几日我就收到密报,今日新帝才拿到早朝上和大臣商讨。”

他撇了眼窗子透进来的光亮,“这个点,想必京城传开了。你不是要出府,自己去街上听一听。”

如果芳菲斋的事是一道雷电,那他最后一句就如十道雷电打在身上,李允宁眼前眩晕,耳边嗡鸣,她像失去了意识,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了。

唯一的知觉是眼泪打在手背,泛起温热的水花,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云奕背过身去。

小公主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加上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像坟墓里爬出来的女鬼,她皇兄没死她倒像先死了。

他呼吸一窒,在日光下缓了缓,淡声道:“我今天没空去鸿运楼,你想吃什么让下人陪你去。”

李允宁听不清云奕说什么,他的话像一阵风轻忽飘过。她满身心都被那个残酷的事实占据,等云奕走了很远,她回神喊人备车出府。

叛臣打着匡扶旧帝的名义谋反,这样的大事不需要去茶坊酒楼探听,马车“哒哒”地走在大街上,路边的小摊小贩、食客行人议论纷纷。

“新朝才安稳,宜州又要打仗了……”

“各地节度使个个想当皇帝,争来争去的。我看当今这位不错,上位后出了不少惠民措施……”

“造反就造反,还打着复兴前朝的名义,看来逍遥侯府那位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