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并在结婚后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到?了夏天。
期间,李念沉不止一次分?不清自己是谁。他休学了,长?时间呆在阁楼闭门不出。画画,做木雕,写日记……偶尔看一看那?只发卡,和捡来的、关于她的其他东西。
在后山翻找能用的木头时,李念沉看见她和别墅里见过的那?个男人?,或者说?是她的爸爸,一起前往主屋。
他收回视线,继续在山坡上寻觅,再抬起头,小道?中?央只剩下她一个人?。
他很想和她说?话,像之前那?样,不用金钱不带嘲讽,和偶遇的陌生人?一样对?话。
李念沉把?收拾好?的木材放在阁楼下面?,佯装路过的人?从?小道?另一边出去?,她又被吓了一跳。李念沉觉得有点好?笑。
“我是去?前面?躲荫的。”她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对?面?的树下走。
说?上话了。他感觉自己短暂地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见她穿得无比正式,后知?后觉想起这几天好?像是李鹤鸣的生日宴。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让她多说?几句或者本能的嫉妒,他朝她腿边丢了一块泥。
紧接着,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李念沉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身体里能储存这么多的水,他手忙脚乱擦拭,急忙说?了两句圆场的话。
然后,她哭得更厉害了。
……
“爱哭鬼。”
他瞧见她的父亲从?换衣间出来,联想到?和自己沾上关系的后果,他只好?先?调头离开。
他们没有再见过面?,他偶尔会在春雪路附近等她,次数不多。
冬天,他被母亲接了回去?。回到?出租房意味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冷和饥饿占据了生活的全部,他时常需要从?垃圾桶里寻找没有变质的食物,这种境况,见不到?她反而成了好?事。
隔年二月,那?年的春节下了一场暴雪,出租房的邻居敲门,笑着说?瑞雪兆丰年,将?一叠饺子放到?饭桌上。他等到?晚上,母亲都没有回家。
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回到?她家附近的那?棵花楹树下,树下积雪成堆,别墅里的一家人?正在玩仙女棒,没有看见她。
李念沉的视线绕着别墅院落搜寻了一圈,始终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零点的烟花绽放那?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沸腾了起来,他才发现站在窗户边的人?。烟火璀璨,她看向?的却是楼下的那?片花圃。李念沉记得去?年春天的时候,那?里是一片郁金香。
他抬起头,伴随鞭炮齐鸣,看向?她。
她在想什么呢?他无从?得知?。
病态(二) 修
春节过后的两个月左右的某天, 母亲去?世。
这是李念沉最后一次来蓝花楹树下看她。
她和李鹤鸣并?肩同行,看上去?像在谈论什么事情?。春风和煦,抚过树梢上的白蓝色花苞, 他的眼前又下了一场纷扬的大雪。
李念沉背靠树干坐下,展开右手,那枚发卡此?刻安安静静躺在手心?里。既然是不需要的东西, 也没有必要再还回去?了吧,他放进口袋,起身离开。
走在道路另一端,她的声音被风裹挟吹来, 紧跟着他的脚步响起:“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 爸爸还总让我陪他玩。”
“但我讨厌他们,鹤鸣哥知?道情?况的,他和顾明瑾都是私生子。”
“我理解你的想法, 那就不用理会。”
“嗯嗯。”
李念沉顿了顿, 踩中的细碎沙砾往前滚,掉进了青苔横生的石板缝隙间?,他加快脚步。
昨天早晨警车来过, 整栋老楼像煤气?灶的开水, “咕咕”沸腾, 已经过去?了一整天, 他回来的时候仍然有不少人围在一起指着二楼议论。
平常人一辈子都难得?见到这种场景,众星捧月般围着目击者询问具体情?况。那人叉着腰, 咳了两下,颇有种好戏开场的味道:
“哎哟, 莫问了。吊死鬼怨气?最大,舌头伸得?那些长。”她的手指比出一段距离, 脸皱成?一团,“真是怕人的很,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是什么人哟。”周围人附和,“出了这种事情?,晚上睡觉都觉得?柜子里有人,娃娃大半夜也一直哭啊。”
话?音刚落,几个妇人倒抽一口气?。其中穿着蓝格子围裙的妇人怕被人听到似的,用气?音回答:“说起来也是晦气?,年三十的时候我还去?她家送过一叠饺子,没见到人,丢下一个男娃在家里……”
“我还觉得?奇怪,平时从?没看见过她老公啊,昨天有个样貌很斯文的男的来收尸,不会是小三吧。”
“二楼的男娃长得?也像他。”
“怕不是情?杀哟,二楼长得?水灵,说不定是被哪个正宫发现了。”
一众人七嘴八舌揣测,看见身形单薄的少年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时才倏地停下,面面相觑。
李念沉转了两下钥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浮动的灰尘在黄昏下舞动,一道光线从?窗外射进来,打在对面的墙壁上,被站在原地的少年硬生生截断。
客厅里有轻微的腐味,李念沉走进卧室,出来时手里拿着素描纸和笔。
他看了眼靠墙的两个大衣柜,另外一个由于法医需要化验,里面的东西清空了,像空荡荡的黑洞。
李念沉抬手晃了晃柜门上的锁链,转身钻进另外一个衣柜。借着客厅的灯光,他在素描纸上涂涂画画。从?黄昏到深夜,身边叠起来的画稿越来越多,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困倦。
突然惊醒,手里的笔不知?何时在画稿划出一条条长长的线,将面纸上的脸分成?了上下两部分。他取出美工刀,不带犹豫地在脸上划了一刀。蜿蜒的血液顺着下颌,滑进颈间?,仿佛一条吐着信子、血色的蛇。
隔天李淮青过来接人时见状立即沉了脸色,喊来了陈医生。如同对待一件珍藏的艺术品,他想尽一切办法修复和维持它的原貌。
在被迫零零散散吃下各类药物后,李念沉脸上的伤口终于赶在生日之前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