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靖翎看他喝了藥,伸手取回碗後轉身便要走,卻不意被鹿原捉住了手腕,「只是來送藥?」鹿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乾啞,抓著她的勁也不大,靖翎一轉手腕便掙脫開來。

「不是,我本是來問你,為什麼要帶陀乙的首級給我,但想想,或許你也只是給皇兄看過後順手帶回來的吧,總之,藥是我順便帶進來的,你用完了就早點歇息吧」

靖翎說完抬步便要離去,卻又聽見鹿原說「你現在用那簪子刺我,我不會還手」,她停了下來,睜大了眼回身看他。

鹿原的神情認真,他掀開被褥,撐著床沿起身,蹣跚地朝著靖翎走來,靖翎這才看見他沒合攏的褻衣裡滲著血的裹傷布,她蹙著眉不解地看鹿原走近,在鹿原抬手湊近她的臉時縮了一縮。

男人見她閃躲,便停下了動作,改了方向碰上她盤在腦後的髮髻,還有那掛著玉珠的花簪,接著那修長的手指輕巧的抽出了花簪,他把那簪子放進她的掌心,然後拉開了胸口的裹傷布,指了指心口的位置,淡淡的說「可看準了」。

第14章 | 0014 十四、趁人之危

靖翎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視線在鹿原的臉和自己的手之間來回,鹿原沒給她太多時間思考,便托著她持簪的手往自己心口帶,簪尖瞬時便抵上了皮肉,靖翎登時醒了般的往後縮,想抽回手,不曾想鹿原卻開始施力,簪尖便刺破了皮膚,一道細細的紅血,就這麼滑了下來。

一看濺了血,靖翎更是大力的捏著簪子收手,這簪子之前被她磨過,簪尖到簪身都是利的,她的手指被劃開,一手鮮紅。

鹿原這時才停了手,有些緊張的扳開靖翎的手,取走了簪子,用褻衣袖口去按壓那白皙指尖上的血口子。

靖翎卻是甩開了他,面有慍色的握緊了受傷的手,冷聲道:「我不做趁人之危的事」,語盡,便拂袖而去。

鹿原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一怔,片刻後才神情苦澀的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那兀自閃著銀光的簪子。

靖翎回到自己屋裡,便因手傷驚動了女侍,靖翎漠然的看著他們忙碌的拿來藥箱,給自己上藥包紮,思緒卻是留在鹿原那迫自己使簪的畫面。

她不明白,鹿原的所思所想、一舉一動都讓她困惑,加之賞荷宴上皇兄和老師的話此時又再次湧入腦海,她越發迷惘。

是夜,她睡得並不安穩,即便短暫睡去,也很快便會驚醒,折騰了一夜,靖翎所幸不睡了,天未亮便起身,打理好自己即著人備車去了城郊佛寺,長跪青燈之前,盼能換得幾分灑脫。

接著的幾日,靖翎來回於佛寺與王府之間,沒再去過問鹿原的傷勢,也漸漸不再執著去想鹿原的心思,心裡的煩亂才逐步退去。

心境平穩了,累積的疲勞便顯了出來,這日自佛寺回來,靖翎便困乏的很,早早進了晚膳,未到戌時(註一)便已熄燈。

也不知睡了多久,屋外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讓靖翎睜開了眼,屋外還暗著,自己怕是沒睡太長,嘆了口氣,她揭開錦被,撩開床帳,坐在床沿,打算套上繡鞋到屋外看看是在吵鬧什麼。

「王爺,殿下已經睡下了,您明日再來吧」女侍壓低了的聲音隱約從門口傳來,靖翎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套鞋的動作。

註一:戌時為二十四小時制的19:00至21:00。

第15章 | 0015 十五、醉入閨閣

屋外沒有鹿原回話的聲音,靖翎抓不準自己是該繼續穿鞋出去看看還是就此作罷,還想著,門便被推開。

門扇間,月光下,鹿原跨過門檻進屋,他身著藏藍朝服,頭上齊整的梳了髮髻藏在冠中,靖翎瞬時便反應過來,鹿原這是入宮過。

「她醒著」鹿原站在門邊,微微側首看著屋外的女侍,臉上有幾分笑意,像是在炫耀著自己猜中了似的。

鹿原素來鮮少同人嘻笑,靖翎明確的看見女侍一臉驚愕,好一會才回過神,慌忙的進屋點燈,屋內光明再現時,鹿原也已來到床邊。

淡淡的酒氣襲了上來,靖翎頃刻間明白一向不苟言笑的鹿原為何會那般對著女侍說話,看來是入宮後喝了酒,靖翎想著眉間蹙起,自己幾日不見他,他身上的傷應該還沒好全,怎麼就喝酒了,難道江倫沒有叮囑他?還是他傷好的差不多了?不過,他這麼晚了是來做什麼?莫不是傷好了,又想起要來折磨自己了?

鹿原絲毫沒有察覺靖翎的心思,只是一個勁的湊了近來,靖翎一個回神,鹿原的鼻尖就已經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熏」靖翎被因為距離拉近而加重的酒氣給熏的難受,抬手便將鹿原推開,擰眉問道:「怎麼喝酒了?傷好全了?」

被這麼一推,鹿原竟乖乖的站直了,退開一步,垂著手低著頭,有些委屈的說:「陛下賜的酒,平野不能不喝」,說罷,還悄悄的抬眼看她,眼神裡同樣的帶著點委屈,又有些期許,彷彿是希望靖翎能就這麼平息怒氣,見他如此,靖翎愣了。

自己十四歲初遇鹿原起,他就一直是淡漠的,情緒顯少外露,明明年少卻絲毫沒有星點孩子氣,現在這般反常,恐怕不是喝了酒而已,是喝醉了酒。

「喝酒了就早點回去歇著吧」靖翎不再多想鹿原的反常,只是想著要將人送走,免得最後遭殃的還是自己,說著她穿鞋下了地,打算直接去打開方才女侍退出時帶上的門。

才走過鹿原身邊,就被一隻寬厚的手掌給握住了手腕,靖翎不得不停了下來,側過頭,回望出手的人。

「回去了,睡不著,好幾日了」鹿原握著靖翎的手,淡淡地說著,見他毫無離去之意,眼神裡還有著股委屈勁兒,靖翎覺得荒唐,但仔細一瞧,鹿原臉上,那雙眼窩的確泛著青,怕是真的沒睡好,她不禁微張著粉唇,想拒絕卻半會說不出話來。

鹿原似乎發現她被自己唬住了,便又開口喊她:「羽兒,能讓我留宿一晚嗎?」

第16章 | 0016 十六、酩酊潸潸

聽他這麼喊自己,靖翎的心五味雜陳,但那死死不放的手也掙不開,她頹下勢來,淡淡地說了聲「隨你」。

鹿原見她答應,臉上掛起了滿滿的笑意,握著她手腕的手轉成托握她的掌根,另一手攬上她的腰,半是強迫半是引領的往榻邊去。

靖翎也懶得費力氣掙扎,醉酒之人哪能尋常待之,也就任他所為。

不過醉了的鹿原是真的讓人猜不透,他讓靖翎在榻邊坐好後,就半跪下身給靖翎除鞋。

手腕好不容易得回了自由,靖翎暗暗地活絡發痠的腕骨,垂目觀察凝神替自己除鞋的鹿原。

男人彎著身,一手托起她的腳腕,另一手也不在意鞋底塵土,就這麼掌心貼鞋底地握住她腳上的鞋,悠悠的鬆動幾下,直至鞋子脫落,如此反復。

看不出鹿原唱的是哪齣戲,靖翎維持著警醒,由著他動作。

將取下的鞋在床腳整齊地擺好後,鹿原這才抬頭看向靖翎,也不起身,只是盯著,片刻不瞬。

靖翎被瞧的難受,蹙眉道:「留宿與否隨你,但我一個人睡慣了,你自個兒找地方睡,莫要上來」,說罷便打算獨自躺回床上,才要動作便被鹿原拉住了手。

急急的一扯,靖翎整個人被扯的往前一傾,早就留了指印的手腕隱隱作痛,她忍不住嘟囔出聲:「疼」。

鹿原一楞,突地淒然一笑,小聲地說:「對不住,總讓你疼」,靖翎失笑,這人居然有自知之明,才想反唇相譏,手掌卻已被鹿原拉著往男人頰上貼去。

靖翎不愛這般的親近,直覺地想縮手,但那掌心觸及的頰面上,忽地現出的濕意讓她停下,那股潮濕,竟是鹿原的淚。

靖翎覺得荒唐極了,又掙了掙手,哪知男人的淚卻更多了,他哭的無聲,斷絃銀珠不絕滾落,模樣淒然,靖翎不禁停下掙動的手,片刻後才抖著唇冷聲道:「哭什麼,受疼的人都沒哭,你倒是傷心」,話落,她感覺鹿原的手瞬時鬆了勁,她順利的抽回了手。

鹿原像是整個人鬆散了似的往後一跌,也不敢看靖翎,茫然地囁嚅道:「那不是…」,但話沒說完,男人便噤了聲,彷彿突地被毒啞了似的,只有一對醉紅了的唇,還兀自的開闔。

第17章 | 0017 十七、吻勾情憶

靖翎必須承認,鹿原這少見的弱勢模樣有些可憐,本已到嘴邊的追問,也就這麼生生的嚥了回去,就在靖翎暗自埋怨自己太過心軟之際,那廂的鹿原卻突然是想通什麼似的坐直了身,他湊回靖翎跟前,仰頭看她,乞憐似的問:「要不我們試一次,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