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鱼便也笑起来,“我听他们说还正想呢,况且安郎君跟你四哥是至交好友,我跟他也相识多年,他定不会因着王家就对王芠如何。”
常妤看她二人说话,也坐近了过来,同阿鱼小声笑道:“王芠可不是什么痴的,她是一家正妻,手段也不寻常,哪里会像她们说的那样。”
阿鱼也十分赞同,笑道:“我正等着我那丫头来叫我,再听下去恐她们就要来问我王芠如今这样了我心里痛快不痛快。”
这话叫常妤跟筠仪都笑了起来,好在雪柳来得也快,到了阿鱼跟前便道:“奶奶,鹤音姐姐找您。”
阿鱼便起身道:“诸位娘子且在此尽性,我去去便回。”
众娘子自不会留她,筠仪却站起来道:“正好我去看看姨娘,四嫂等我同行。”二人才出了这石舫不久常妤便也走了出来,疾步跟上她们道:“两位妹妹且给我找个清净地儿,那里头吵得慌。”
阿鱼笑她:“我记得去年你跟里头几个娘子还交好呢,怎么如今不耐了?”
常妤讽刺一笑,“去年年底,我家小叔在慈济寺里打伤了百姓,被人弹劾说我公爹作为御史台长官不教子孙,被贬去了杭州,私底下那几个便笑话我呢,叫我听了个正着。”
阿鱼闻言还想安慰她,就听她道:“说起来我那小叔也是真混账,年年都去慈济寺里撒泼,他跟我夫君虽是一母同胞,人却两个样,我公爹、婆婆都偏爱他,做出这错事,我公爹被贬也是应该。”
阿鱼也想起慈济寺的荒唐来,携着二人一面走,一面叹道:“慈济寺我也去过几回,是见到几回荒唐事。”
常妤又道:“我是嫁去了阮家才知道,我家那个出息是出息,我那小叔子干的荒唐事还不少,院里丫头跟我说五年前他在慈济寺里不知跟何人斗气,要给那破庙捐五万两银子,我婆婆自不肯拿,寺里那住持却上阮家门去说,扬言不给银子就将我小叔那些破事都抖搂出去,后来银子给了多少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小叔被我公爹打了一顿,大半年都不曾下床走动。”
阿鱼听到“慈济寺”“五万两”时眉就是一挑,那傻子是御史中丞家的?怎会这么巧?
一边筠仪无比震惊,“五万两?往后我家小郎要是这么荒唐我都得给他移出族谱去。”
常妤也感慨,“谁说不是呢,偏偏我婆婆还护着他,这事也让我小叔下了大理寺狱,蹲了几个月班房。”
阿鱼却问道:“如今可是出来了?”
“我婆婆到处求人,又花钱赎了,可不是给放了出来。”
阿鱼便心下警惕,可不能叫那混子知道自己是谁,不过当时自己虽是戴了帷帽,但是连怀衍等人可不曾,他若是记性不好便罢了,记性要是好,在东京人来人往,被他认出了难免遭赖上。
正想着便到了一处路口,筠仪道:“我便从这里过去罢,阮娘子若是要讨清净,不如跟我同去,我姨娘院子外有一处水榭,赏景观花都合宜。”
常妤便跟阿鱼告别,等她们离开了阿鱼才问雪柳:“是扬波来了?还是安家其余人?”
“她跟安夫人一道来的,安夫人去寻人说话了,奴婢便请她去了澹怀阁里。”
便等到了澹怀阁里,正见扬波坐在廊上,阿鱼上前道:“我还担心你今日不得来。”
扬波执住她手笑道:“你叫人去下帖子时都明说了,太太哪里肯不带我来。”
阿鱼见她容光尚好,拉她坐下,关切道:“我看你如今精神还好,想必如今安家也还和乐。”
扬波却摇头,“是我一人日子好过罢了,老爷襄阳府那职位叫御史台监察出来是王相所为,将他贬到了韶关,郎君在太常寺里也不好受,休沐日也不得回家,上官叫他去理陈年卷宗故意为难,之前连四郎君去家中两次他都在太常院里,回来也是晚上了。他跟我商量说要自请出京外任,我又不懂这些,叫他去跟奶奶商量,太太却对奶奶意见颇大,他夹在两人中间正为难着,好在今日也来了连家,正好跟连四郎君商讨一番。”
阿鱼却听到她说付氏对王芠意见颇大时感到惊讶,“安伯母怎么如此?我记得她素来都是和善的。”
扬波叹气道:“你就记得小时候她对你和善,没什么大事,太太自是一尊菩萨,出了事却不然了,李大叔当年去世,我们邻居多年,就是我爹娘这样势利小气的都去问了方大叔那坟茔何在?虽不说时时都去祭奠,但是清明这样的日子也是会去清清坟茔周围的杂草,摆上几柱不像样的香。”
“太太可从不曾,我常年跟着郎君在书院不知道,是后来回了东京,我娘听说灵雨姐姐封妃了,才跟我说起太太来,早年间老爷刚中进士也还好,后来家中杂事愈来愈多,她渐渐改了性情,一听说灵雨姐姐封妃了就来问我爹李大叔坟茔何在,说要去祭奠一番。”
她说着便对阿鱼一摊手,“先前奶奶娘家得势,她就千好万好,日日跟我耳提面命叫我不要开罪了奶奶,如今却是日日叫奶奶去她跟前立规矩,对我倒好了,全是想着你还能帮我几分,来之前她还跟我说什么好好讨好你,要是郎君官途畅通了还能将我扶正,我才不信这话,朝廷可不许以妾为妻。”
第 140 章 [VIP]
阿鱼想起来长大之后跟付氏也只见了一面, 竟不知她如今是这般情形,却也对扬波道:“如今我可是帮得上你什么?”虽不能插手别人的家事,但是扬波若是在安家难熬,她也能助她离开。
扬波对她一笑, “我不用什么帮助的, 如今你的丈夫是开封府的少尹、龙图阁侍制, 亲姐姐就要做皇后了, 婆家的尊长也有望成为宰相, 你自己还诗书皆通, 我呢,我曾经是安家的小丫鬟, 现在是太常院一个小小博士的妾室。可你我相交,我从未自卑过, 你也不曾有半分骄纵于我,我不想成为太太的棋子盘旋于利益之中,我只认你是阿鱼,有了糕点肯分我一半,时时信里说些新鲜事,这样就足够了。”
阿鱼被她说得眼一红, 拿了帕子遮住眼睛,“你说这些做什么,礼法规矩之下,我能帮你的自然要帮你,就是不念你, 我也记着秉舟哥哥的好。”
扬波却是恼道:“他也不值得你记着, 你去岁生辰, 奶奶拿一方外头铺子里十几文钱买来的印石充作贺礼来折辱你, 奶奶说是什么上好的玉石他也信了,这样的糊涂你记他做什么,他们男人的事,什么官场、什么应酬我通通不想管,你也别管。”
阿鱼将帕子拿下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信任妻子罢了。”
扬波看她这样也不提此事,“如今奶奶也不好过,倒是没心思磋磨我了,只是她还有些好手段,往后我还得避着她,能避多远就多远。”
阿鱼被她这话逗笑,却还嗔道:“都在一个府里住着,你能避多远?当初我想助你离开安家你又不肯,倒是你舍不下,不然何苦当初受她磋磨一场?”这是还记着王芠害得扬波流产一事。
扬波却还平和,“如今她也不会耍什么手段了,她娘家那些个兄长自顾不暇,太太又压着她。”说着她对阿鱼露出个甜蜜的笑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我孩儿降生,我也就不想那些多的,郎君跟我说往后外任要么带奶奶去,要么带我去,不叫我二人一处,谁也不为难。”
阿鱼惊喜地看着她的肚子,“这是几个月了?”
“四个月。”
“我说看你怎么丰腴了些,原是这里。”
二人说话间鹤音便走了来,“奶奶,张管事找您。”
阿鱼便拍拍扬波的手,“你等我一会儿。”
扬波却也起身道:“你总不能整日跟我一处说话,我也要走了,如今我出府宽泛,随时都好相见。”
阿鱼便不再多留她,叫骊月送她到园子里付氏身边去,正好南星也领了张管事进来,他在连学林身边待了几十年,从书童到管事,如今都已年过半百了,身体倒是稳健得很。
他见了阿鱼行了礼便道:“四奶奶,十七姑娘带了几个小孩去了飞鸿小榭,那处有好几尊贵重的瓷瓶,我怕小孩子玩闹摔碎,将里面的瓶子换成了几只平常的瓶子,就是小孩碰碎了也不心疼。”
阿鱼虽不知四太太的意图,但是先前跟张管事说了遇着什么异常可来跟她说一声,如今听他这样安排也觉妥当,赞赏了他几句送他出了院子,又才回到园子里去。
二太太虽推说精神不好不能办宴会,倒是还能出来应酬,四太太在席上见到她就是心一梗,想是她不肯帮忙罢了,非说自己精神不好,不多时就有一个丫鬟跑她身边来附耳说了几句,便见她露了些慌张神色,跟席上人辞别了便匆匆离开,阿鱼来到时正遇着她,笑问:“四婶这是急着去哪儿?”
四太太正愁没人问她呢,便长叹了一声,“都怨我没顾好十七娘,你说这孩子跟一群小郎君、小姑娘一处好好玩着,将飞鸿小榭里的几对瓶子给摔了,那可是你祖父最喜欢的瓷瓶,特特放在那里给贵客观赏的。”
在这席上的听了便惊讶起来,阿鱼挽上四太太的手将她带回席上坐下,笑道:“四婶不用急,方才我正遇见张管事,正问他,他说是去飞鸿小榭里换瓶子了,如今摔碎那几只都是寻常的,没什么新奇,别叫那碎片伤着了孩子们才是正经。”
四太太神色巨变,碍于人多还得笑着应酬,“这样便再好不过了。”说着她将来报消息那丫头叫过来,“那些碎片可曾扫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