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第52章第 52 章

郭逊是吃惊的。

他从十七岁那年跟着侯爷上战场, 做了侯爷的副手,这么多年来不曾见过侯爷囿于儿女私情。

陆筠像个没情绪的铁人?,十年征战, 不知疲倦为何物,和将士们同生共死, 甚至比普通士卒更拼。

十年来,他只谈论公事,和任何一个女人?有所联系,都必然出于政事或者军务考量。太后娘娘塞给他那些?姑娘, 他一个都不曾沾染, 规规矩矩,划清界限, 绝不含糊。

此时此地, 侯爷的书房案上, 摆着双女人?的绣鞋, 见他视线注视, 淡然取在手里, 然后收入匣中?。

可是该看见的不看见的,他都已经看见了。侯爷这幅表情是在告诉他, 是你想的这样?, 又?如何?

他喉咙哽了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筠敲了敲桌案,浓眉蹙起,“何事?”

郭逊找回了思绪, 回道:“侯爷, 万岁爷着您明儿一早过去。卑职跟柳隽的人?打听了,丽嫔已被?打入冷宫, 佳嫔禁足半年,当日伺候的宫人?,参与进去的处死,围观的也都下了浣衣局去。”

陆筠垂眸道:“当日参宴的官员家眷可有处置?”

郭逊想到那双鞋,想到刚才看见的满纸“明筝”,他一脸复杂地望向陆筠,“您是关心梁……”

见陆筠眸光凛凛望过来,他恍然大悟,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卑职是说那个……明、明夫人??”

一时之间,郭逊实在受到了太大的冲击。他实在接受不得?,侯爷对一个已婚妇人?有所留心的事实。过往的记忆一幕幕重回脑海。

他跟侯爷说起梁霄在外的桃色流言,他跟属下当着侯爷面前浑说那明氏的面容身段,他在凤城茶楼顶上陪侯爷盯着夏家的马车,他喊对方梁少夫人?而后侯爷一再提示对方姓明,他在侯爷跟前口无遮拦地好几回说起明氏腰细……

此刻他头昏脑胀,很想找个凉快的去处,最?好是结了冰碴的湖,他要一头扎进里头,给自己?好好醒醒脑子。

他到底都干了什么。

跟在侯爷身边十年,他竟从没发觉,侯爷心里有个女人?。

陆筠起身负手走?到窗边,外头月色很亮,银光铺地如霜,他心里很平静,平静且坦然。

“皇上倒是没提,不过明儿进宫,兴许要问您。”郭逊叹气?道。明夫人?就是不想掺合进来,如今也来不及了,皇上忌讳灵武堂的事,就是不赐死,心里也难免有些?疙瘩。“您这次回来,皇上本就有收回兵权的意思,虽说面上还是君慈臣敬,背地里猜疑声不小,起初您不应婚事,卑职还以为,您就是为此考量,本就有拥兵自重之嫌,再配一门有实权和地位的姻亲……皇后娘娘属意您尚主,这里头,未必没有皇上的意思……”

陆筠没吭声。摆了摆手,命郭逊去了。

乾清宫西次间内,皇帝和颜悦色地命陆筠免礼,招手道:“修竹,你来瞧。”

案上呈一长卷,上头绘着个美?人?儿,瞧样?貌,与丽嫔有七、八成?相似,皇帝笑道:“梅成?勇昨儿连夜入京,清早在宫外跪了三四个时辰,又?走?路子,命柳大伴将这图呈进来,你觉得?,朕当如何?”

陆筠神色疏淡地道:“梅氏错犯宫规,惹恼皇上,梅家为此惶恐,也是寻常。”

皇帝含笑道:“修竹你坐。”

柳隽派人?上前敬了茶,陆筠端茶在手,听皇帝温笑道:“近来听闻一些?传言,朕觉着有些?意思,说与修竹一并?听听,权当搏个乐子。”他半眯起眼眸,似笑非笑打量着陆筠神色,“宫里头传言,说修竹你跟梁家那前少夫人?有些?来往……明梁关系破裂,多半与你有干。”

陆筠闻言哂笑,“三人?成?虎,流言伤人?,明氏一届女流,承不起如此污蔑。明思海大人?家风端严,诗礼之门,又?岂养得?出败德丧行?之辈。”

皇帝道:“既如此说来,尽是讹传?”

“倒也不是。”陆筠缓缓站起身来,铿然跪立,“微臣心怀龌龊,有意明氏,具已多年。仗势施压,百样?筹谋,以图面见。宫中?传言半虚半实,皇上无谓忧心,即是臣之所为,臣必不矫饰。”

皇帝露出惊讶神色,“修竹,你这是……”

陆筠拜道:“不敢瞒骗皇上。昨日事,皆因臣一人?而起,与明氏并?无干系,求皇上明鉴,恳请皇上降罪于臣。”

皇帝摇头笑道:“朕与你舅甥之间,还说这些?疏离话作甚。倒是你,心思藏的忒深。不瞒你,上回慈宁宫一见,朕已觉出几分,只是未敢相信,修竹心系之人?,竟当真是旁人?家的媳妇。”

他拊掌大笑,打趣陆筠,“怪道一个二个闺秀许与你,总是不肯。瞒得?朕好苦,枉朕还跟太后日夜商量,要替你寻个可心的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筠抿唇不语,皇上打趣自己?,唯有苦笑的份。不过适才几句问答,包括昨日之事,包括他与梁家、明家的关系,包括他与梅嫔有无往来,这梅二姑娘与他是不是有些?首尾……一件件试探,掩在和睦慈爱的重雾之中?,最?终散尽迷蒙,皆有答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伴君如伴虎,从来都不简单。

陆筠自乾清宫告辞离去,先回卫指挥衙门处理了几件公务,而后命人?正式送上嘉远侯的拜帖至明家。

他要求见明思海,正式将自己?介绍给对方。坦露心迹,求娶明筝,一日都不能再等。

皇后懿旨是下午到达的明家。明菀被?正式选为沁和公主伴读,其后需每晨入宫,日暮还家,赐女官冠服,领月俸,十日一次休沐。

明菀原以为此事已与自己?无关,怎奈这事突然又?砸到了自己?头上来。传旨的太监目视明筝,含笑道:“明三姑奶奶是福厚之人?,我们娘娘说了,往后等您得?闲,还请坤宁宫里头坐坐。”

明筝客气?了两句,转过脸来,不免忧心。如今明菀被?牵扯进来,对家里,对明菀,不知是好是坏。父亲无心朝堂,已经多年不问政事,明菀参选伴读,是因太后旨意不可回转,懵然被?推到这个境地,一切都源于她,源于陆筠。

夜深了,明思海望着面前的蓝地烫金拜帖,出神许久。

他多年不朝,刻意避着朝中?的事,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据他所知,嘉远侯并?不是个喜欢出风头、拉派系的人?,回京后一直本本分分做着差事,处事公允,从不偏颇。多少人?想拉拢他,走?他的路子,他一概没有应承过。明思海对他是有些?欣赏的,知道此人?个性独,少言语,是勤谨,也孤傲,出身和能力摆在这里,本就不需要讨好或笼络任何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主动把拜帖送到他面前来,说有事相叙。

他不认为明家的实力能被?对方瞧得?上眼。更不认为自己?能向嘉远侯许诺什么。

于此同时,在乾清宫东次间榻上,梅茵身上朱红色簇新宫装散落了一地。

她跪在男人?脚下,仰头挤出个凄艳的笑来,“万岁爷……”

她洁白柔嫩的两手攀住对方的靴子,稍稍用力将其除下,而后缓慢而小心地附着他的腿,徐徐凑近。

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恍如审视着一个罪人?。那目光压迫感十足,令她恐惧得?不敢去瞧他的眼睛。她也确实不可直视天颜,哪怕是此时此刻正做着这样?的事。男人?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甩在床沿。

“做得?不错,梅家果然会调理人?。”他笑着,没因为她是初次就加以怜惜,“进了宫,心里头可有怨?朕听闻,你原有个心上人??”

梅茵蹙眉咬紧唇,疼得?眼泪直流,皇上问话,却不能不答,她像片飘摇在风中?的叶子随风乱摆着,低声地道:“贱妾不敢……贱妾心里只有皇上,只有皇上……能伺候皇上,是贱妾的福分……”

什么心上人?,什么脸面身份,她不过是家里送进来固宠的工具,是用来哄皇上开心的玩意儿。

过往她盼过惦念过可以和美?一生的婚姻,心里短暂地藏过一个人?的影子。姐姐当时发誓,说一定?会让她如愿……结果呢,什么都没有做到,姐姐失势,她也沦为了家族的牺牲品。

她忽然有些?羡慕明菀。那个跟她一块儿献过艺,笑起来光风霁月的女孩儿,往后做了沁和公主的伴读,婚事上更能有挑选的余地,她定?然能嫁个可心的郎君,去过本应属于她的日子吧?那才是她曾幻想过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