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随之瞥了眼下方第十峰,关瀛岳神色肃然,犹自坐得端正,并无出手之意。
“看来那孩子到底是听进去了你的话。”张衍直起身。
“他的路还长,无需急于这一时。”齐云天放下支着额头的手,打量一圈场中,“时候已是不早,大约再有一场,今日之比也就结束了。”
张衍点头:“首座之位既定,后面几日,也自有霍师兄的弟子下场争位补缺,我等旁观便是。”
说话间,忽有一道绯色光华疾驰而来,越过十峰,不动声色地落入齐云天掌中。
张衍看了眼那截花枝,辨出其中的法力流转,当是骊山派所传。
齐云天不觉凝神,正要破去花枝上的禁制解读此信,便闻得下方有新的叫阵声响起:“久闻关真人出身玄泽洞天门下,萧贺今日特来讨教!”
“哦?”张衍饶有兴趣地一扬眉,“这倒是热闹了。”
齐云天当下倒也不急着琢磨骊山派的传信,终于提起了些许兴致,眉宇间不见喜怒:“既觉得热闹,那便看看也无妨。”
第五百零七章
五百零七
这叫阵来得猝不及防,关瀛岳倒还未有所动容,周宣已是当先沉了脸色:“太放肆了。”
关瀛岳乃是齐云天门下唯一的嫡传弟子,如今竟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前来挑衅,分明是藐视上极殿的威严,他断不能容忍。
周宣提剑上前,向着关瀛岳打了个稽首:“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无需大师兄出手,就由我出面料理便是。”
周宣此举本是合乎情理大比之上,若有人挑战十大弟子,循例可先由同门出面一战,便似先前陈枫那般但关瀛岳却并不马上答允,目光落在场中那名萧氏弟子身上,随即又抬头看了眼高处洞天真人所在的云头。
“由我来。”他自榻上起身,抬手按过周宣的肩头,随即从他身边走过,踩踏着水浪一步步从容下场。
云头之上,萧真人已是忙不迭地来到齐云天面前辩白,说是请罪也不为过那萧贺确实是萧氏一族的后起之秀,有意在今次大比上一展身手,只是世家此番重在十大弟子首座之位的更替,他一时间竟忘了多嘱咐一句,让他们莫要去招惹玄泽洞天门下。那关瀛岳虽是十大弟子中排行最末,背后坐镇的却是溟沧下一任山门执掌,若是比斗之中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萧氏的好日子怕也是要到头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关瀛岳不曾有什么损伤,但若教齐云天以为,世家还有不臣之心,决意出手整顿一番……他们这把老骨头实在是禁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萧真人多虑了。”齐云天得体地微笑着,听完对方喋喋不休的告罪后宽慰了他两句,“大比本就是为门中后辈切磋所设,瀛岳既为十大弟子,就该有被人挑战的准备。”
萧真人一时间不太能拿捏得准齐云天是真心还是假意,连忙道:“此番是萧氏失礼,大比后我定押着这小子去玄泽洞天请罪。”
张衍面无表情地看着萧真人来了又去,庆幸自己如今道行深厚,到底能忍住没笑。
“大师兄。”张衍看着那萧贺顶上罡云明洌,起手召出十数团玉色光华,一眼便认出那是五功三经中的《坤玉微尘功》。
“恩?”齐云天把玩着手中那截花枝,应了一声。
“这萧贺当真只是一时鲁莽,觉得第十峰实力稍逊,这才前来挑战的么?”张衍低声道。
齐云天也不意外被他看破,只是一笑:“自然是有人借了他胆子,他才敢下场。”
张衍便知当是如此,倒也不多问齐云天为何要如此做,只管作壁上观,与他一并看着这一局比斗。
距离今日大比结束尚不足一个时辰,关瀛岳必得速战速决拿下此局,若是告负或被拖成平手,都难免饱受非议。然而他的对手同样是一名元婴修士,观其斗法阵仗,倒也颇有几分本事,却不是轻易可以应付得了的。
“你这是又给他出难题了。”张衍一眼看破其间关窍。
“对于从前的他来说,或许是道难题。”齐云天按了按额角,“现在就未必了。”
张衍看了眼他手中的花枝:“不先看看是什么事情么?”
“不急这一时。”齐云天微微笑了起来,“这一局很快便会结束。”
十峰山内,关瀛岳静观逼至面前的无数光华,动也不动,自有水浪起伏,替他挡去诸般攻击,而他尚可游刃有余地品评对方神通:“萧师侄这式‘一气离尘’确实了得,丹煞聚散自如,凝可为坚石,散可做流沙,只是游斗间锐气不足,会否缺了些许攻势?”
萧贺被他戳中软肋,不过敞声一笑:“还请关真人赐教!”
话语间,那些分散的光华尽数集结到一处,好似剑芒,径直挥劈而下。
关瀛岳仍是心平气和的神色,除却那团拥簇在他身边的水浪,自始至终不曾动用半点神通手段。他拢在袖中的手指稍稍收紧了些,紫色的电光闪现了一瞬却又灭去,再度抬起手时,掌心唯有一滴色泽幽深的水珠。
萧贺微微一哂,尚未来得及看清,那水珠便已是在眨眼之间化作大浪奔流,激荡四方,不仅将他的神通打散尽数吞噬,还将那些丹煞凝聚而出的飞石碎玉统统淹没困住。十峰山内似有海声回响,四面是水,萧贺避之不及,一道浪潮正拍上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击飞出去,另一道浪潮随之将他接住,让他不至于撞在一片嶙峋的山岩之上。
大浪冲荡在十峰山之中,撞得一座座山头震动,天地间似有龙吟。哪怕是先前颜伯潇与陈枫二人为首座之位一战,也不曾有如此浩荡睥睨的动静。
“萧师侄既然诚心求教,关某自然不会藏私。”关瀛岳立于浪头,看着下方被水流提溜起来的萧贺,一字一句彬彬有礼,说得分明,“玄泽洞天门下从不惧战。”
“藏玄潜渊,窈冥昼晦,可纳天下水。”张衍于高处看得分明,笑道,“果然是北冥真水。”
“所以说,这个孩子和我,到底是不一样的。”齐云天望了眼对面神色紧张的世家,“你也看见了吧。”
张衍点头:“他没用雷法。经历了先前那些事情后,他还能坚守此心,看来那等杀伐利落之术当真不适合他。这未必是坏事,似他这样的性子,如今已足够沉稳。”
齐云天不置可否,听着望星台上子时的钟声响起,这才低头将骊山派送来的密信拆解开来。花枝在他指尖化作寸许长的字条,上面的簪花小楷隽秀工整,他一眼看罢,目光终是冷沉了一瞬。
“周雍果然坐不住了。”他将字条递予张衍。
张衍先看落款,此信原是先前骊山派出使溟沧的那位明真人所传,信上意思简明扼要补天阁有密使到得骊山派,请玉陵真人出面,与玉霄、冥泉几家共谋大事。
“玉陵真人与你也算熟识,只怕不日亦会有书信直传于你。”齐云天凝神细思,“补天阁背后必有玉霄派作为推手,听闻玉陵祖师与补天阁前代掌门有旧,此番碍于情面,恐怕也不会与溟沧一心。”
“还有冥泉宗。”张衍一哂,“他们倒是连魔宗六派也一并捎带上了。”
“周雍是想让溟沧人劫之前先输人心,我又岂会让他如愿?”齐云天远望着西面,神色冷定而安然。
第五百零八章
五百零八
正如齐云天所料,七日之后,骊山派的书信辗转过魏子宏之手送到了渡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