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铃木仿佛对你们明家很感兴趣,他旁敲侧击下问的不是你,是整个明家。”

“明家不是早被你们冠以红色资本家了么?怎么,日本人需要明家资助么?”

“师哥!”汪曼春嗔了他一眼,既然认了,她的小女人位置又摆正了。她恨明镜是一回事,动明家又是另一回事了。明楼护他的家人,爱他那个家。再说了,如果有一天她能嫁入明家,这明家的一切还不是她的么,她也不想被日本人动了。

“师哥,铃木菊一这次回来,我总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是他变了,是他从没把真实一面露出来,你们76号枉为特工总部,你真正摸清楚查过这个人么?”明楼放下叉子,靠在椅背上。角落里的角子老虎机有人打出了3个7,一阵欢呼声。明楼转头看了眼,指指那个方向:“喜欢打老虎机的人未必是赌徒,可能只是图个乐子。当然也未必不是,只是因为没钱赌大的。同样,喜欢把舞女带回房间的人,未必真好色。”

汪曼春脸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

“铃木这个人城府极深,绝不是他表面露给你看的这些。”明楼顿了顿,“他给你的任务,我不问,但是你要三思。好了,我下午还有事,你去哪,我送你。”

汪曼春摇了摇头:“我约了人在附近。”

明楼也不问,站了起来,最后说了句:“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先日所用,今或弃之;今日所弃,后或用之。铃木如果用76号的说话人位置来做饵诱你,你大可记住这话。”

汪曼春看着明楼离开,起身往老虎机那儿连投了好几把,全输。

明楼穿过街道,走到一直停在明氏珠宝行门口的阿诚的车子。

“去哪儿,办公室?”

“不急,先坐一会儿吧。”

“我坐到现在了,你也坐到现在了,这路口红灯几分钟跳一次我都能数了。”阿诚有点抱怨,摸不清大哥的意图。

“那就更不妨碍再坐一会儿。你可以考虑下这红灯间隔合不合理,然后给市政交通一点建议。”

阿诚转头瞪他,明楼却只是望着DDS门口不为所动,一眨不眨。约莫十分钟后,于曼丽推门进去了。

阿诚不再问了,车内静得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压抑地沉默,像突然阴暗下来的天色,满座顽云挤不出一条缝给需要被垂怜的阳光。

过了清明的雨,依旧能湿人心。

“回家吧,明台的港大退学通知书该到了。”

可怜的小少爷被明镜骂了一顿,明楼揍了一顿。人是不用再去上学留下来了,脱了半层皮。晚上吃完饭,明镜气还没消,早早上楼回房了。明台撅着个屁股趴在沙发上给照相馆那儿的于曼丽打电话诉苦,一边也想知道今天重庆那儿有没有新的电台指示。明楼和阿诚在书房里,明台问的小声,于曼丽说任务是给她的。明台还想再问,于曼丽抢先问他明楼在么?明台对着听筒做了个鬼脸,扬着嗓子鬼叫:“暴君大哥,电话。”

明楼出来接,于曼丽那头只是问他最近有没有空去他家珠宝行帮忙把修的耳坠子取回来,她有些事,抽不出空。明楼应下了。

明台一直赖在边上不肯走,桂姨来送水果。

明楼对着听筒清晰地说着今天一天有多忙,文件开会看到眼花,就没离开过办公室。回来请小少爷吃竹笋烤肉也是逼不得已,要不是自己今天没吃午饭,下手还会更重。

明台剜了他一眼,爬起来一跳一跳上楼不听了。桂姨泡了一杯热茶送到明楼手边,回到厨房问阿香大少爷和于小姐是不是在谈朋友,说个电话脸上都是温煦的笑意,还有着从没见过的耐心。

“你是不是爱上了谁?”郭骑云问挂了电话的于曼丽。“我们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有真感情投入的好。”

“为什么?明台…都订婚了。”

“组长那是革命需要,那程小姐什么身份你也是知道的。”

“那你呢,你和那个……”

“我那是排遣。”郭骑云语重心长地道:“得到过就会不舍得放下。爱情这东西不都说是让人生死相许的么,可我们,死都不知道是哪一瞬,拿什么来求生?还生生死死,呵,我们要不起的。所以还不如不要去轻易尝试,那是潘多拉的宝盒,多米诺的骨牌。”

“照你这么说,特务都不结婚么”

“结,不要找个普通人结。最好找个铁石心肠的,知道你死了还能照样抽烟喝酒活下去的那种。”

于曼丽沉默了。他确实不是普通人,也该是个铁石心肠的吧。一个不会对她说实话的人,可自己又对他说了实话么?

汪曼春握着他的手帕说这个位置上他刚离开,还有点了没喝的咖啡杯里冒着的热气。

重庆给出的新的指示是命她尽一切可能接近铃木菊一,搞清他从日本带回的任务。

汪曼春竟然查到了她的过去,一个明镜不会容下的明家媳妇的过去。而她的过去王天风早该给她洗白,一切档案都是最高级的机密,汪曼春怎么查到的?

潘多拉的宝盒总是会吸引人去打开,而只有经历完了才会看到最后剩下的希望。多米诺的骨牌不倒下最后一块怎么看见这一路的壮观?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情爱,不去要了,怎么知道会不悔?

明楼回到房间后拿出那只装聘礼的盒子放在灯下,把剩下的五件首饰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里看。看得沉,看得深。

他的手很稳,握枪拔刀的手。月光打在他的侧脸,线条坚硬、冷酷。像岩石,巍然不动。这样的人,做了的决定就没有人能撼动和改变。

这样的人,让人崇拜,让人沉沦。

这样的人,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第 14 章

4月15日,日机三批次轰炸了重庆白市驿机场,炸死10人,炸伤多人。重要的是还炸毁了一架飞机。

4月16日,日机47架次轰炸了江西进贤县,炸死炸伤均过百人。

4月18日,日机7架次轰炸了岳麓山湖南大学。

4月20日,日军在上海青浦东抗日游击区屠杀村民700人,20多个村子化为焦土。

明楼看着这些消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整个头都要炸开来了。他撑着额头把整张脸都埋在掌心里,每一场轰炸都像在他心里炸了一个窟窿,可他身上的疼痛细胞好像除了脑袋再没有其他地方可以感应到了。于是他比以往更翻倍剂量的吃止痛片,吃完了,再去扯着笑脸对着政府对着汉奸对着日本人歌功颂德,宣扬全面拿下迎接胜利指日可待。

只有现在,他对着给他泡咖啡拿药的阿诚,两个人都近乎贪婪地要从彼此的眼睛里得到肯定,坚定那份抗战必胜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