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排斥力，海狩的雾墙和庇护所的穹顶是同一种东西。

海狩的雾墙对生物，是只能进不能出的。

只能进不能出…

只能进不能出…

灵光一闪！他好像知道这些“雪花”是什么东西了！

……

海洋是物产极其丰富的生命摇篮，鱼、虾、藻类、浮游生物，应有尽有，但那是对浅海而言。可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海里，连水草和浮游生物都寥寥无几，已经到了极度贫乏的地步。而海神制造的穹顶把人鱼们都困在这里，只能进不能出，意味着无法捕猎，无法获得充足的食物。

他们被困住了。

而海流会席卷许多浅海的鱼、虾，进入庇护所，来滋养人鱼们，以作补偿。

可这里是下城区，是海流的下游地段。

所有的食物都在上城区和中城区被捕捞走了，空空如也的海流在这里穿过庇护所的穹顶，回到大海之中，所剩下的只有……

尸体的碎屑。海洋雪。

这些“雪花”是尸体的残渣，是生命曾存在于世的最后证明。碎屑进入庇护所后，就再也无法出去，穹顶如同一张过滤网，把它们留了下来，日复一日，日积月累，积成厚厚的一层，成为下城区人鱼们每月一次的温饱餐。

不知该说些什么，亚瑟看着狼吞虎咽的人鱼们。当知道这些人鱼供奉利维坦时，他曾把它们当成邪恶的附庸。可他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吗？

沉默之时，他忽然听到了些什么。声音很小，像是某种呼唤，好像…是来自穹顶外面的！

海巫婆？

他看了看四周的人鱼，他们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沉浸于‘扫雪’之中。

他心中一凛，没有回应。

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终于能听清了，声音在喊着：

“亚瑟！”

“亚瑟！”

是喊亚瑟！不是塞壬！

而且这声音，他很耳熟！

亚瑟面上露出克制不住的惊喜表情！

“克洛！”他喊了出来！刚喊完把自己吓了一跳。好在周遭的人鱼们忙着吃，没人理会。

他远离游到了穹顶上一个被人吃干净的角落，能观察四周，但没旁人。

“亚瑟！”声音再次出现。

“克洛！你在哪里？”他悄声问。

“亚瑟，你稍等一下。”这次的声音就在耳边发出，只见片刻后，一个人形在亚瑟的身边凭空出现，是一个白发少年，穿着黑袍子，腰间别着乌鸦面具，正是牧师少年克洛本人。

“克洛！”亚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欣喜！“你也到这里来了！你能看得到我？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我们怎么出去？”想问的问题太多，好像三天三夜也倾倒不完。

“亚瑟，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进来的？”克洛的声音还是那么慢吞吞的，“这里是一个幻境，我制造的幻境。幻境的原型，想来你也猜到了。人鱼的故乡，‘利维坦’的诞生之地，海狩与流浪的开始，一切故事的起点”

饥饿的人鱼们还趴在雾墙上，把‘雪花’疯狂地往嘴里塞。两位少年俯瞰着这个漆黑而又全无生气的深海世界。

“海底神殿：诺格拉底。”

“这里不是现在，而是来自过去的回响。”

第48章 | 第37章 邪魔

“这里不是现在，而是来自过去的回响。”

过去？

所以：

他没有变成鬼魂，而是进入了幻境。

这里不是隐秘的庇护所，而是海底神殿。

塞壬等人不是另一个族群，而是古代的人鱼！

“等等！你等等！”信息量太大，亚瑟脑子一时有些卡壳。之前得出的结论都是错误的，必须重新梳理。他最后看了一眼饿殍般的人鱼们：“我们换个地方聊。”

……

“所以亚瑟被吞进了海怪肚子里？那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在海里无目的地游荡，黑暗像一张棉被，将少年们紧紧包裹，仅有胸前那一点时亮时熄的光源，但亚瑟倍感安心，大概这就是有同伴的感觉虽然看起来，这位同伴的秘密不比人鱼族少。克洛还是人形，没有做任何游泳的动作，他像是一只海底幽灵，完全不用遵循物理规律，亚瑟游到哪里，他就飘到哪里。“我模拟海底神殿诺格拉底，制造了这样一个幻境，把海怪以及它束缚的所有魂灵都拉入了梦里。既然你也在里面，想来是被一道拉了进来。”

“外面的战斗怎么样了？骑士和人鱼们战胜海怪没有？”既然这里是克洛本人制造的幻境，想必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亚瑟此刻最为关心的自然是外面了。

“还在战斗，只是战况很不好，恐怕难以坚持到天亮。”

“天亮？”亚瑟奇怪地问，“可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个小时了，不早该天亮了么？”

“这里的时间流速更慢，你可以认为幻境一天约等于现实一小时。当然，这里还是遵循基本自然规律的，至少是符合人鱼们认知的规律，比如人鱼之王的星光眼，是按这里的时间，而不是现实的时间变化。”

“这、这…”亚瑟一时语塞，这么庞大、这么逼真的幻境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甚至连时间的流速都能控制吗？以他浅薄的认知，比起魔法，这更近乎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