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天亮还有5个小时,所以我们有5天的时间来【突破】这个幻境,或者说是梦境吧。”

亚瑟越听越糊涂:“突破?我没明白,这不是你自己创造的么?为什么要突破它?”

“.…..”

白发少年没有立刻回答,空灵的银瞳专注地看着亚瑟:“亚瑟怎么这样游泳?不用尾巴么?”

“我、我不太会用。”亚瑟挠挠头,他也试过通过摆尾来推动水流,但掌握不好力度,游地东歪歪西扭扭的,还不如手划得快。

“你试试同幅度规律摆尾,一开始摆慢点。左右横向动,不要和人腿游泳一样上下甩。”

“哦!”亚瑟乖乖地摆起了他金色的小鱼尾,“真的有用!”这片水域流速不快,他欣喜地发现能够完全脱手,在这里缓慢前游了。

“对!就这样!换方向的时候,调整尾鳍,加大摆尾速度。”

他往前游了一百米然后回游,成功地转了向,小金鱼绕着克洛的幽灵体欢快地转圈,原来用尾巴游泳是这么轻松愉快的事!

“你再试试用大点力,快速游弋。”笑容是可以感染人的,亚瑟小金鱼般的样子让阴郁的白发少年脸上也难得地浮现笑容。

亚瑟好像掌握了一点尾巴运用的规律,和人体区别不大,关键在于精准地掌控肌肉。他也正想试试用大力甩尾是什么感觉,只见金色的小尾巴朝左猛然一摆,一股肉眼可见的水流从尾尖打了出去,而他本人在反作用力下,一个侧滑,在水中翻了个驴打滚!

“呀!”起峨裙駟漆⑴柒?2浏六依

“.…..”尴尬了。

白发少年的笑意更深。

“亚瑟等等。”幽灵体般的虚影一闪,皮肤从半透明变成了苍白的肤质。他凝成了实体!依然没有变出鱼尾巴,也依然是直立的,非游泳姿势。只是脚下冒出了两个白泡泡,一边脚一个,把他托了起来。他朝亚瑟伸出手:“拉住我。”

亚瑟拉住克洛的小手,刚一触碰,一股暖流就顺着手心荡漾开来。“好暖和!”亚瑟惊呼一声,他自身体温一直都很高,虽然骑士们肌肤也有更火热的,但温差并没有特别大。现在的人鱼身体几乎和海水一样冰凉,白发少年的手跟人类比起来严寒刺骨,但在此刻的亚瑟摸来,比大雪天的火炉还要暖烘烘。这样的暖意,从身体暖到心里,让他回想起尘封已久的记忆,想起来小时候握住父亲的手。

“我们…以前见过么?”亚瑟问出了口。对方的瞳孔在黑漆漆的海水中发出银白色的柔光,不刺眼,像冬夜自然凝成的冰晶,干净地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那么纯洁无瑕。这么漂亮的眼睛,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

白发少年犹豫了半秒后点了点头:“嗯!八年前,腊月,一个下暴雨的晚上,你在山上救了一个遍体鳞伤的…”

“是你!那个浑身是伤的小男孩!你的样子..”记忆中的影子和眼前的少年重叠,“你的样子变化好大。你的伤好了么?你的家人怎么样了?你以前…以前不是黑头发黑眼睛么?”

克洛闭眼摇摇头,白眉微蹙,似乎是勾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亚瑟,我们还是来说说这个幻境吧。”话题又回到了幻境本身。“亚瑟也看到了海怪的样子了吧?它不是海洋生物,而是一种【邪魔】。”

“邪魔?!”原以为一波三折后,已经没有什么再让他震惊的了,“那、那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也在这里么?”乞鹅群???Ⅰ7??2浏??⑴

“我想是不在的。”克洛抱歉地对亚瑟说,“邪魔大概是有不同种类,不同个体的。这一只邪魔持续纠缠了人鱼族这么多年,搞得人鱼差点亡族灭种。我想,凯尔特王国的事情是与它无关的。”

“那到底什么是邪魔?”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利维坦剖开后的地狱景象,他颤抖着,把这句话问出口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村民们…还有我的父亲…还活着么?”和银白色的瞳孔对视的刹那,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伊丽莎白一世十五年,亚里亚岛西索沃市西面,距离科索里大峡谷两公里的一个山村,村民集体失联。由于山村实在偏僻,在一位羊皮商人断货一个多月后才上报给教会。督查队赶到时发现非常恐怖的场面,村口处一位瘦骨嶙峋的男子正在和两条大黑狗交配。男子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督察队把男子控制下来后,他还在用下体蹭督查队员的腿。进入村子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到处都是浑身赤裸的尸体,有些甚至是残缺不全的,特别是下体部分,很多都有水肿、撕裂。村里的牛羊鸡鸭猫狗也全部死绝。这还不算什么,最离奇的是无论人还是动物,很多尸体到死都是交合在一起的。而村口的男子就是唯一的幸存者。教会把他带回审讯,也试过用魔法提取记忆,但都一无所获。该男子一个月后也死在了牢里,尸体上冒着黑气,把铁栏杆都腐蚀掉了,为此教会转移了所有囚犯,焚烧掉了整个地牢。唯一的幸存者死后,事件也就不了了之。”

“伊丽莎白二世十四年,女王骑士团第四小队在探索莫拉森林时失踪。为此,女王发动了其他三个骑士小队,三个团的军队,并号令了摩尔岛所有公爵的私兵,把莫拉森林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找到失踪的骑士们。半年后,在距离几千公里外的尼流山底,一位牧民发现了十几具死状离奇的尸体,上报后,发现正是失踪的骑士们。他们手脚俱断,肚子异常鼓胀,解剖后发现,他们把自己的手脚吃进了肚子里,而敞开的肚皮里冒出滚滚黑气。”

“第四小队?那不是…”

“没错,就是你认识的这只小队的前身。自那次事件后,第四小队的编制便被取缔了。直到几年前,现任女王把它恢复,并任命伊德里安·卡尔斯莱为队长,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

“伊丽莎白三世六年,忒耳墨岛特萨罗尼基市亨利街发生大爆炸,死伤五十余人。大爆炸引发的黑气在特萨罗尼基市上空弥漫了一月有余。亨利街刚好在大教堂的背面,很多修士,甚至有一位主教级牧师死在其中,教会为此进行了一场为期两月的调查。爆炸的起源,认定为亨利街13号,这里居住着一对骑士和魔法师夫妻。他们双双死在了家里,经过现场还原,丈夫挖掉了妻子的眼睛,妻子割掉了丈夫的下体。大量的喷发式血迹表明,他们在爆炸前就已经死了,身为魔法师的妻子死前引爆了家中的魔法阵。可是这对夫妻的亲朋好友都表示,他们感情很好,形影不离,结婚二十几年从未闹过矛盾。”

“.…..”

“以上,便是教会记录进邪魔事件里的几起档案,具体教会是如何判定这些邪魔作祟的,档案中并未作出解释。而且事件关联性不强,受害者相似性不高,引发方式不一。”

“所以你才猜测邪魔是有不同种类,不同个体的。”

“我的老师莱特主教。他猜想,邪魔是一种精神污染,寄宿在人的魂灵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盯上,经过他的研究发现,受害者还是会有一些特殊之处的。比如那个山村,非常的偏僻,而且是个峡谷旁的孤村,没有人愿意嫁到那里。经调查,他们常年拐卖妇女到村子里,供男人们奸淫,如果逃跑的话,就会被打断腿,永远关在地下室里。她们生下的孩子会成为新的村民,去拐卖新的妇女。当然,这并不代表邪魔是去执行正义的。实际上,无论是那些恶贯满盈的男人,还是受害者妇女,都无一幸免。还有那对夫妻,他们修习了一种很罕见的能力,名为‘共感’。”

“‘共感’?”

“没错,这种天赋通常是人与使魔间建立的,极少有人与人修习的记载。修习的双方最初会出现触觉和强烈快感上的共通,之后是视觉、嗅觉、听觉,到最后是情绪,乃至思想。”

“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唉,”白发少年叹了一口气,“亚瑟,人是需要隐私的。每个人都会偶尔冒出一些龌龊的、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但只要不付诸实践,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行动,他就还是一个好人。但是‘共感’切断了这样的社交距离,哪怕是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夫妻,真的可以赤裸裸地直面彼此的灵魂么?真的可以面对每个人不那么正义、不那么勇敢、不那么专情的一面么?这很难,亚瑟。这很难。”

“当然,”克洛话头一转,“这并不构成他们必然会被邪魔污染的因果关系。个中原委,难以说清。”

“那前第四骑士小队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就不得而知了,教会虽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掣肘女王,但手还是伸不进直属骑士团里的。或许你可以问伊德里安队长,他可能知道答案。”

亚瑟听得有些茫然。“那我的村子呢?我的村子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渔村。”

“真的普通吗?”克洛反问道,“或许有一些你不知道的隐秘。在我看来,小渔村里毫无征兆地培养了你这样一位预备圣骑士,它就已经不普通了。”

“……”

两人手拉着手,在海底漫游,边游边聊。

“所以,你制造这样一个幻境,就是为了从魂灵层面拔除邪魔?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亚瑟深吞一大口海水,吹出一圈的小泡泡,泡泡们顺着海水上浮,越变越大,直至破裂, “海底神殿的样子连布兰丁都没见过,你是怎么制造出来的?还有,这个海底世界也太逼真了,很难想象只是一个幻境。”

“很好的问题,”克洛回答道,“亚瑟虽然没有修习过幻术,但原理的确像你说的那样。幻术是一种基于施术者认知的想象,没有见过海底神殿的人,是造不出海底神殿幻境的。哪怕想象出一个新的来,也瞒不过这些人鱼的灵魂。但是亚瑟,”他笑了笑,“所有魔法理论教授的都只是原理,而非准则。幻术确实是基于施术者的想象,但施术者可以不只我一个,我‘邀请’了这里所有的人鱼灵魂成为共同施术者。”

“什么?!”

“准确的说,我催眠了海怪肚子里那些被束缚的亡灵,让他们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引导他们共同构建出生前的环境。这也为什么幻境是由我构建的,但并不完全由我掌控。至于亚瑟的第二个问题,没错,制造这个幻境需要难以想象的魔力,我窃取了人鱼族岩浆魔法阵中贮存的魔力,和小王子用魔力线流沟通人鱼和牧群一样,我运用相似的原理,用魔力线流链接到每一个亡灵。”

“就这样?”亚瑟似懂非懂,虽然听起来好像可行,但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只是概述一下,具体操作起来还有很多问题。而且,我也借助了一些【外力】。”对于这个外力,他似乎不打算细说。

亚瑟松开手,绕着他又游了一圈,还是没理清头绪。克洛已经解释了很多,但亚瑟能感觉得到,他并没有完全说清说透。事到如今,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简化为一个信任问题。是否信任克洛?如果信任,那就简单了,一切听他的安排就行。又转了一圈,他决定干脆放弃思考:“克洛你说吧,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我能帮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