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知道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你一直都是个好妻子,这个家需要你,小祁也不想离开你。我不要你现在就给我回答,但至少,别立刻给我们判下死刑,好吗?”
纪枞文再度开口,甚至拿出了纪祁作为由头。男人的手再次握住自己,沈茵然木然得看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还有他们手上的戒指,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很想关思韵。
所有人都在逼她,只有小韵不会。沈茵然出神的想着,惦念着女孩给自己的怀抱。不宽大,却很温暖。
“枞文,对不起。”沈茵然再次将男人的手挣开,这一次纪枞文也没再勉强抓过来。他用手抬了抬眼镜,露出一个笑容。
“好吧,我不勉强你,至少今晚一起出去吃个饭好吗?小祁刚从医院出来,我定了不错的酒店,他也很开心,至少今天,别让他失望。”
纪枞文退了一步,沈茵然不好再拒绝,她嗯了声,在纪枞文出去后,看了眼手机。关思韵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这几天,女孩回复消息的速度都比以前慢了许多。
关思韵不是故意不回,而是她今天去了新的公司做兼职,这次兼职是一家高级西餐厅,薪水可观,还可以按日结算,这也是关思韵选择这家的主要原因。
她把厨师做好的牛排端上桌,恍惚得,竟然看到沈茵然从门口走过。那瞬间,关思韵双眸亮起,下意识得抬起步子就要走过去,可下一秒,女人腰间出现一只手,他揽着她,一家三口,缓缓走入。
关思韵迈出的步子,又慢慢退回来。⑼︴O>⑹>Ο>⑺≥邻≥㈣>⒈√Ⅱ
侵蚀·18
关思韵早就把沈茵然的模样刻在骨子里,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一眼认出对方,可这会儿,她却恨不得自己认错了人。餐厅的大门被侍者拉开,那人慢慢走入,似乎也宣告着关思韵的异想天开就此破碎。
来的人的确是沈茵然,搂着她的男人,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后面还跟着他们的儿子。不论怎么看,都是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关思韵呆滞得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经理叫她,才让她从失神中找回理智。
关思韵端着手里的盘子,慢慢后退,退到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视线却始终凝在那里,舍不得挪开。8·1·1956·138今晚的沈茵然还是很好看,仿佛自己的思念成倍叠加在她的美好上,越是想念,就越动人。
女人穿着淡雅的浅紫色过膝裙,上身是一件白色的中领长衫,下摆扎在裙中,勾勒出纤细而修长的腰身。沈茵然是优雅端贵的,不刻意表现,是她逐年累月沉积的气质。若用酒来形容沈茵然,那她就是沉淀时间最为恰当而香醇的美酒。
她没有看到自己,与她的丈夫面对面坐着,乌黑的长发散在背上,一侧的刘海尽数别在耳后,另一侧的刘海自然而然得垂下。她手上的玉镯在餐厅的灯光下反映微光,只有这种看上去就名贵的玉器才符合她的气质。而她脖子上,却还挂着那条自己送给她的项链。
关思韵知道,沈茵然自从收到这份礼物之后就从未摘下过。不管穿什么衣服,场合是否合适,她都会戴着这条自己给她的礼物。关思韵本是欣喜的,如今看到,却只觉得好笑。那条项链的存在就好像自己,与沈茵然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同她的丈夫坐在昂贵的西餐厅,自己是这里的侍者。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妈,你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和你儿子我吃饭不开心啊?”纪祁落座之后,点了餐,随后便摆弄着手机,偶尔看一眼沈茵然和纪枞文。年轻的蠢儿子根本看不出父母之间的隔阂,毕竟沈茵然和纪枞文一直都是这副不冷不淡的样子。
“没有不开心,只是最近工作有些累了。”沈茵然面对纪祁,温柔得笑了下,一如纪祁小时候她哄他的样子。蠢儿子见沈茵然笑,自然也跟着笑起来,当真就信了这种话。
见纪祁没再追问,沈茵然往远处望去,持续刚才的失神。她不知道自己是太过思念的原因还是最近太累出现了幻觉,在刚刚,她好像看到关思韵的身影,仅仅只是一瞬间,还是被沈茵然捕捉到。她在大厅用视线扫了一圈,没见到熟悉的影子,只好作罢。
“小关?小关?主厨的菜都出来好久了,你在发什么呆?赶紧上菜。”关思韵待在出菜口愣神,这时候,一旁的主管走过来,低声呵斥她。主管是个30岁出头的男人,平时就很严格,这会儿见关思韵发呆,立刻去叫她。
“抱歉,我这就去。”关思韵道歉后,拿起精致的托盘,西餐讲究前菜,正菜,还有饭后的甜点,一般都是按照这种顺序上的。她端着那份前菜,看了眼号码,朝着餐桌走去。然而,越是走进,她的心跳就越发剧烈,因为,她要去的桌号,就是沈茵然那桌。
抗拒,恐慌,委屈,复杂的情绪将关思韵几近吞没,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过去,或者说,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沈茵然。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出任何脆弱,不想让自己的难过被沈茵然窥探到,她越是想,眼眶就越烫。
关思韵努力收拢着复杂的心情出了后厨,第一眼就是朝沈茵然那桌看。然而,本该坐在那里的沈茵然却不见了,大概是去了化妆间。这个发现让关思韵莫名松了口气,连带着步子也轻快了些。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在这种时候碰到沈茵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
“你好,这是你们的前菜。”关思韵端着餐前点心,悉心放在桌上,纪枞文抬头瞄她一眼,看到关思韵的瞬间,眸色忽然变了下。这个反应很细微,加之纪枞文善于隐藏表情,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看着关思韵身上的工牌,纪枞文笑了下,低头时,眼里有些不屑。
“小祁,你妈妈最近很忙,有什么事都不要去烦她。等她这阵子忙完,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去外国旅行。她啊,也是时候该轻松下了。”纪枞文故意挑起话头,对着身旁的纪祁说,语气之间尽是对妻子的体贴。
关思韵站在一旁,紧抿着唇,脸色在纪枞文说到外国旅行的时候白了白。她并不知道沈茵然有这个安排,对方也没有与自己说。难道…茵然是想瞒着自己,和她的丈夫儿子出去吗?
关思韵站在那胡思乱想,一时间害怕沈茵然是真的故意瞒着自己,又怕沈茵然离开这段时间会和纪枞文发生什么。她想阻拦,想质问,却又发现,自己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去问什么。委屈和慌乱让关思韵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她脸上的表情也尽数将她的所思所想出卖。纪枞文看到她的反应,勾了勾嘴角,敲了敲桌面。
“麻烦再给我上一瓶Polshe,⒊③⒉㈡③零⒐陆㈢⒉这个味道我老婆比较喜欢。”纪枞文对着关思韵柔声说,听到他再次提起沈茵然,关思韵木讷得点头,随后去了酒库拿酒。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沈茵然喜欢喝哪种酒,这对于关思韵来说是知识盲区,而她和沈茵然一起喝酒的次数少之又少。
关思韵看着酒柜里标价十几万的这瓶酒,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她重新走回纪枞文那边,手里拿着开瓶器就要打开,却被纪枞文抬手拦住。
“你们酒店没有教过你醒酒的方法吗?我老婆喜欢把酒放沉一些再喝。”纪枞文抬头质问关思韵,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关思韵呆呆得听着,脑袋里混乱一片,只是不停反反复复得重复着“老婆”这个词。
男人口中的老婆,是自己喜欢的人。是她可望却又不可及,明明已经拥有了,却又好像随时都会失去的人。关思韵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低头道歉,倒酒的手在轻微颤抖。
自己算什么呢?她对沈茵然来说,到底是什么?
关思韵失神得想着,手上一滑,那瓶红酒就这样摔在地上,碎掉的玻璃散落一地,里面的酒也全数溅在关思韵裤子上。这里的动静惊扰了餐厅的其他人,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看过来。
尖锐的声响让关思韵回到现实,地上蔓开的红酒好似猩红的雪,那些雪不是鲜嫩的,更像是积存了许多天的雪,带着令人不适的污浊感。关思韵呆呆得看着那些“雪液”,她蹲下身,拾起其中一片玻璃残渣。
残渣的另一边很尖锐,像是刀子,能够轻易将脆弱的人体的刺穿。关思韵拿着这片残渣,忽然抬起头,看向坐在位置上的纪枞文。他居高临下得看着自己,用一种近乎于戏谑的眼神看着她。
关思韵攥紧了手中的玻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想起身,将它刺进纪枞文的脖子上。要扎的很深,扎动脉上,那样雪才会更完美得喷溅出来。它们会落在自己脸上,落在自己身上。这样,男人就无法再口口声声叫着老婆那个刺耳的称呼了。
关思韵想着,有些扭曲的脸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她准备起身,右手施力,蓄势待发。就连和她对视的纪枞文也感觉到关思韵的反常,忍不住向后靠坐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声呵斥从背后响起,经理看到关思韵不仅摔碎了酒,竟然还打扰了诸多顾客的用餐体验。他急忙赔着笑脸给其他客人道歉,随后沉着脸快步走到关思韵面前,拉着她往后厨走
关思韵下意识得挣扎,那双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纪枞文,仿佛下一秒就会渗出猩红的雪。纪枞文像是没想到会看到这幕,他皱紧眉头,目光落在关思韵手里的玻璃片上。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刚刚那一瞬间,他隐约感觉到自女孩身上散发出的恶意,而那份恶的苗头,就是自己。
关思韵被经理带走,只是视线始终盯着纪枞文没有挪开。这时候,她注意到纪枞文的目光,顺着望去,便见沈茵然从餐厅的另一侧缓慢走出来。沈茵然的出现仿佛一场救赎,让关思韵忽然安静下来。她垂眸,看着手里的玻璃片,颓然笑了笑,手上力道一松,玻璃也随即摔在地上。
“怎么了?”沈茵然看到地上的红酒,轻声询问,在纪祁要回答前,纪枞文先开了口。
“没什么,一个服务员不小心把酒打翻了,等下会再重新上一瓶。”纪枞文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沈茵然听后点点头,并未去深究。
“你到底在搞什么?明明前两天表现不错,怎么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举止在今晚给餐厅带来了很多负面影响?你被辞退了,你的工资稍后会有人为你结算,但你摔碎的那瓶红酒,需要你自己赔偿。”
在餐厅后厨,经理看着还在晃神的关思韵,不满得说着。关思韵并未在意他说什么,心里仍旧想着纪枞文刚刚说的那些。茵然喜欢什么牌子的红酒,自己从不知道。就连她要和她的丈夫出去旅行,自己也被瞒着。
想着这些,关思韵忽然笑了。曾经,她以为自己是个知足的人,甚至天真的想着,只要沈茵然愿意和她在一起,她就足够了。可今时今日她才明白,对于沈茵然,她的确没有知足可言。她总是想要更多,想要那个人只属于自己,明知是不可能的事,她还是怀揣着期待,最终迎来绝望。
关思韵收下赔偿单,再次向经理道歉,走去更衣室将染着酒液的工作服脱掉,换上自己的衣服。她把自己存下的一些钱连同之前兼职的钱一并交给主管,却还是没办法凑齐那一瓶酒的赔偿金,无可奈何下,关思韵只能拿出沈茵然给自己的银行卡。
这里面是自己12岁到现在,沈茵然给她的生活费,关思韵从未动用过这张卡里的钱,以为只要不动捌壹壹,玖伍,陆壹叁捌,自己早晚可以把她欠沈茵然的还上,让她们站在同样的位置。
而今…她还是用了这张卡里的钱,关思韵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都仿佛成了无用功。她是一个自我满足,自我催眠的丑角,怀揣着不可能完成的期待,自以为是得往前追逐。她啊,哪里追得上沈茵然呢?她们之间相差的距离,是远到自己看不见的。
关思韵将钱赔偿好,打算从后门离开,在走之前,她还是不死心得看了眼沈茵然。女人优雅得坐在位置上,喝着杯中的红酒,与对面的男人交谈着什么。关思韵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模样,如同上次一般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