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山乃芥子陆地所聚,地貌宽广,但是楼阁却不多,菩提老祖无意干涉他在他的地界住在哪儿的决定,于是他便看中了与祈年洞府隔云海相望的东侧山峰。

这里是离她最近的一处地方,还能看到日轮化成的斜月,不仅环境清幽,还有晒到须弥山中仅有的阳光,和他那常年幽暗的幽冥地府完全不同。

他在东侧的须臾山头按照她所喜欢的样式搭建了一个洞府,还特意在寝殿的藻井中央开了一个天窗,如此一来,山上的阳光便可以毫无遮挡散入室内。

听说绝大多数的花草树木都是喜欢阳光的,虞美人尤甚。

怪不得她那般讨厌他的地府,他忍不住自嘲。

那一片种在禁地的虞美人花就像他一样,始终不能得到她的青睐。

在难耐的等待时光里,几百年匆匆而过,在神仙无尽的生命中,百年对与他来说有时候只是眨眼一瞬,但是君珩却感受到了实实在在日日累积的苦闷。

他日日都去对面的那座山头感受她近在咫尺的气息,但是没有一次能靠近她的身边,触摸到日思夜想的脸庞。

某一日他在玄海边出神的时候,突然间却收到了幽冥传来的消息,闻阙对他说幽冥辖地内的古战场这段日子出现了异动,希望他能回去看看。

身为有幽冥神君,与生俱来的责任不允许他推卸。

因为事态紧急,他当即决定乘上渡海的仙舟暂别了须弥山,但是他不知道这一别竟又是多年。

古战场是万年前三界各族与上古残念在他幽冥荒境中厮杀的地方,这里荒芜广袤,如幽冥的其他地方一样没有一丝生气,但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地表下有着一条巨大的裂缝,而裂缝之中就躲藏着混沌初开的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天地残念。

当初,残念破开地表,引得天地撼动,在极短的时间内夺取了无数生灵的性命。

它无形而强大,根本无法靠单一的力量与之抗衡,在菩提老祖的倡议下,三界各族第一次统一起来在此地与残念展开了一场斗争。

他身为其中的一员,真实地领会过上古残念的强大,各族人用上了所有技法,也只是堪堪将其赶回了地下。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斩草除根,终有一日它还会卷土重来,但是又无人知晓能将其彻底消灭的方法。

然而就在这时候,花族族长零榆领着全族族人站了出来,说他们有彻底消灭的方法。

一时间战场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不显眼的族群身上,零榆站在族人的最前方,清雅的一张脸上透着与世无争的淡薄,但是他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钦佩。

他说花族族人虽然神力不如其他族群强大,但是他们的灵魂确实世间最纯洁的存在,他们能在污浊的尘世间向阳而生,靠得就是与生俱来的净化污浊的能力。

万物滋养草木,草木亦有责任回馈大地,在有关世界存亡时刻,他们花族愿意牺牲自己,竭尽自己的灵魂之力,同上古残念同葬战场。

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最后以花族的牺牲结束,从那日起,荒境再度平稳下来,残念被安安稳稳压在地层以下,除了地表多了一层裂缝,此地在万年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变化。

君珩来到荒境之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裂缝盘踞在荒凉的地表之上,透着无法言说的死气沉沉。干涸的黄色土层中没有一丝生命,就连一颗杂草都不曾拥有。整个荒境看似没有变化,却又有说不出的变化。

他在地面巡视一圈无果后,又孤身跳入了大裂缝中。

在这里,他果然寻到了异动所在,甚至还发现了一个意外之喜,但也同时得到了一个诅咒。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十章不到就要结局了,数据太差,到时候前世篇一起放出来吧,完结之后我就不用内耗自己了。

0068 第六十七章:天煞孤星

君珩在玄海边等待了三日,在第三天约定即将失效的时候,他见到了虞千绫。

看着她的脸,他忍不住愉快地笑了出来,笑容收起,眼底又隐下一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扶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坐上了离开玄海的仙舟。

离开了芥子陆地,便又能见到漫天的星辰了。

星辰挂在天幕上,仙舟荡漾在玄海里,二人立在仙舟中,虞千绫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诗词中“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浪漫,她忍不住蹲下身,坐在船头,闭上眼睛感受海面吹来的风。

“我们要去哪里啊。”过了良久之后,她开口问一直沉默着站在她身后的人。

“......凡间。”

男人清幽的声线落到她的耳中,她恍然睁开眼睛,可此时眼前忽然一团云雾袭来,闪闪亮亮的,像是星尘碎片一般在一瞬间撞到了她的眼中,她感觉自己的神魂转瞬间落入了一个白茫茫的空间,紧接着......她就陷入沉睡。

......

烟雨如画的江南,正值梅雨时节,天空阴如墨水,雨水连绵,到处都透着一股潮意,惹得人心头烦躁。

虞家家主虞宏儒焦急地守候在妻子的产房外走了不知多少个来回,房中女子声音凄厉哀惨,薄薄一扇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短短几个时辰,不知进出了多少盆染着红血的水盆,看得他担心又焦急。

产婆说里面的夫人身子骨过于柔弱,骨架又小,偏偏怀的还是双胎,十有八九会多吃一番苦头,甚至往糟糕里说可能还会难产,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虞宏儒是个大男人,生平第一次当爹,他从生理上并不能感同身受妻子怀孕的难处,但是从心理上本能地希望房里能够母子平安。

女人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好几次他都想冲进房中看看房中的情况,可是每一次都被同样等在屋外的母亲拦下了。

她说产血不祥,男人见到会给家宅带来不祥,婉娘是个坚强的姑娘,她一定会顺利诞下他们虞家的孩子的。

虞宏儒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迷信的人,但是当母亲拿出她一直珍藏在箱底的佛珠给他的时候,他十分轻易就动摇了他的想法。是啊,他们一家人平时常行善事,施粥救民,还有这珠据说得到开元寺活佛开过光的佛珠保佑,他的妻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停住了想要往房中进的想法,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停地拨弄起手中的佛串来。

就像产婆说的那样,产妇身体素质不好,一对双胎又胎位不正,果果真真遇到了难产。时间拖得太久,到了后面屋外已经听不见了女人的声音。

见此情况,虞宏儒踱步越发频繁,手中的佛珠也拨动得越快,他皱着一张脸一直紧盯着紧闭的房门,又有了想要一闯产房的冲动,这一次,虞老太阻止及,只拉住了儿子透湿的衣袖:

“不行啊”

“夫人生了,一对双胎,母子平安!”

突如其来的喜报冲散了院外凝重的氛围,原本还是满脸愁容的一群人听到如此消息,纷纷在瞬间笑逐颜开,门槛被忽然踏开,老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要拉住自家儿子,但是力不从心,让他活脱脱蹦开了身边,“慢些,产房不吉利!”她追在他身后呼喊,但是虞宏儒却是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