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车程将尽,导游先生仿佛没了耐心,像营销员月底急于冲单似的,他对游览车购票数目变得迫切。他举起小喇叭,“今天的天确实很差,山道又长又陡,爬城的路也凶险得多。大家最好要量力而行,咱们这趟车本来出发的时间就不算早,你们爬城得注意时间,不要自个儿走远了或走丢了,最后下不来山,个人之见,大家还是购票上城更为安全……”

“哎,这推销水平陡然直线下降啊!”我忍不住和大叔吐槽。后半程的路上,和邻座打过了一阵忽而热烈的招呼,我不好意思再自己戴上耳机扮酷。

因而掏开了耳洞备受导游先生的教育和营销。说起来,他最初的术语还让人感到温暖,可是越往后面越变得简单、粗暴和直接。

“嗯,”大叔笑意满满地表示同意,跟着略带了兴趣地问起我,说,“北长城比南长城难爬吗?”

这个问题有些意味深长。答案,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我的经历只能满足其中的一个条件。不过,我大概地从中猜测着,大叔可能是在犹豫自己该不该买票。为了帮助他更好的权衡,我毫不吝啬地将先前仅有的一次爬城和他分享:“据说北长城是更长一些,所以那天我们先爬了南长城,没有上过北边,我也不能给出对比感受。只是,我们站在南长城看过去,另外一边确实很长、很陡。我朋友是女孩子,但她体力不错,那天南长城我们恐怕也是没有完全爬到尽头的,因为半道上有些很陡的地方,见过几个男孩腿软得哭了……”

我隐晦地透露着当日实有的一些艰难情境,回忆后自己竟有点儿开始替隔壁先生捏把汗了。

“哭了?”军人同志表示不可思议。

我认可地点头,说:“眼见为实,当时我也有些惊讶。”

“有的人真的很恐高。”大叔客观解释起我那让人难为情的话。

“嗯!就像我也恐高,”我说,“不过……我好像不对长城、山水之类的恐高。”

“那你还挺会挑的。”

军人同志的话接得很巧,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发笑。繁忙的导游先生瞥了我们一眼,继续他的推销:“要买票的我这儿先登记一下啦,一会儿咱们到了,下车就近排队集合,到时我会带着大家去购票的……不是在和大家开玩笑,还是有过不少旅客上去了没能赶着时间下来,这个后果还是很麻烦的。”

咳!我总觉得导游先生就是在危言耸听,我也实在置之不理,可基于他「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扑击,我蓦地也像中邪了一般地计上心头。

“您是爬北长城吗?”我问军人同志。

“是。”空气因我的突袭瞬间静置了,上下打量了一番,他训练有素地答复我。我对他的不热情表示很称心。因为如果他的回应没有从容而是很急躁的,我会懊悔。

“那您徒步还是坐缆车?”我想说,如果连军人同志都要坐那个滑车,那我一会儿下车不如打道回府算了。

我们四目相对着,他耳朵渐渐泛红,片刻迟疑,终诚实相告道:“徒步。”

太好了!我欢喜地睁亮了眼,迫不及待说:“那我可以跟着你吗?”

第003章

套路

我想徒步爬完北长城,故事的开头只是这么简单。

远隔千里,不久前代尹感慨地和我说,她很难再来北京了,如果会再来,唯有我结婚。然而,我是坚持不婚的。所以当又一次踏上这爬城之路,我心里不免耿耿于怀。那日没有和她一起爬完北长城,是种遗憾。

人生会有很多的无能,但今天我绝不能再次怯步。

军人同志没有拒绝我的请求,除此之外,临下车前他更盛情邀请了邻座的大叔,“一起吗?”

他没有像我顾虑那么深重,也不在乎问话是否冒失。我有些担心大叔确有不便之处,打算帮忙化解。可本尊仿佛没有这个需要,他郑重地给了回答,说:“好啊。”

于是乎,一个意想不到的三人「驴友团」成立了。

组成小团后,作为三人中唯有浅薄经验的我,自觉地承担起了导友的工作。下了车,原来的大部队跟着导游先生走了,车场只剩我们零零散散的几个。想到长城上有些隘口人群拥挤,我们可能会被冲散,我提议说:“一会儿我们最好拉个群聊,这样一旦意外被冲散了,还能再取得联系。”

大叔闻言很赞同。

“你方便吗?”我小心地又特别追问了特殊工作的军人同志。军队保密人人皆知,但相关规定我们普通人很难门儿清。

他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一会儿操作。”我们边说边走着,记忆突然涌上心头,我忙不迭提醒军人同志,“我和这位……大哥已经网上购票了,一会儿刷票就能进,但你估计还得去换票。”

“嗯。”他若有所思,“你说你来过,那你应该知道哪里可以换票吧?”

我失神愣了半拍,待反应过来,赶忙回他,道:“当然知道,在出口那儿。”我手脚并用,指向不远处的进出口,“晚点儿我们能经过,到时我和你说。”

快心遂意,军人同志和大叔相视而笑,恳切又豪情,“你要这么熟的话,今天我们可就放心跟你走了!”

呃……瞬间任务重大,我不禁有些犹疑了。数年专业坑路户,二位真的确定?

以防万一,我决定负责任地提前坦白交底。我罢了罢手,说:“不要太期待我的表现,我仅能保证的只有把你们带到北长城入口,后来的路,还得我们众志成城一起走。”

到了购票处,军人同志自行去窗口换票了,我和大叔候在一旁。想到爬长城的引子是我起的,加微信的事儿还是我提的,为了避嫌,我不由变得严谨。

又心生一计。我从衣兜里掏出来手机,轻拍了拍大叔背上鼓鼓的包,示意他亮出微信二维码,“我先加您,然后拉个群聊,麻烦您一会儿把那位拖到一起。”

军人同志无须与我互加好友,大叔便可把我们拉在一个群。我机智地认为自己做了个聪明的决定,可显然有人不是这么觉得的……

换完票的军人同志,手机对着大叔扫一顿,完事儿直冲我而来。

“喏”他命令。

我不死心,嘟囔了句:“其实大叔给我们拉个群就行了。”

“什么?”他没听清,问我的声音微鸣。

就这样,我不好意思地乖乖献出了二维码。很快,「叮」的一下,「通讯录」一栏里亮出了红点。我点开「新的朋友」,添加信息上言简意赅地写着:仲瑞阳。

哎,我难以抗拒地在某人的关注下通过了验证,并把他的备注改成「钟瑞阳」。与此同时,同行的大叔才刚通过我的好友验证,并也发来他的大名:吕庄。

这叫什么事儿!三个人都分别加好了微信,如若我还执意建群,只为预防某位失联时方便取得通信,好像反而显出了些儿脱裤子放屁的道理。

算了。我简短地输入文字向新加的好友打了个招呼:我是卫凌。然后,到此作罢。

北长城之行,很是吊诡。在空中噎了半日的雨,在我们经过第一个隘口后,终于悄然而至。

天要下雨,人要发疯。中学时曾经一场大雨将我淋得体质惊奇,自此我变得完全不能受雨,不论大小滴,一旦沾过必要「烧」起。所以,后来出门背包带伞成了我的良配。所谓反常,早上出门我特意折回屋中,换了件儿压箱底的外套,那上头的帽子大得足以盖满我的头。分外躁郁的这天,我尤其不想打伞。哪怕包中还背着一把正被闲置,我都不想。细雨飘落时,我毫不犹豫地把帽沿拉了上来,只顾护全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