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晏羽第一时间进了浴室，此时他最需要的只有一场热水澡。毛孔在蒸腾的热气中轻微扩张，肌肉逐渐放松下来，身体变热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像场荒唐的梦。什么叫宁城不是你开的，现在想来是多么离谱的理由，自己竟然还会被说服。但是为什么陆枫杰会出现在地下停车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今晚会外出。怎么可能会告诉他？难道真的有那么巧合？思绪随着水汽弥散开，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那个吻。

他很久没有接吻了，原来与别人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沾着热水的指腹覆上嘴唇，又抚过方才被捏紧的下巴。这算什么意思呢？他怔怔地出神地想。他和李石祺的关系，对外应该未曾有过破绽。或者对于陆枫杰而言，不论怎样的前提都不会影响他的作为？不过他真的对男人感兴趣？这次亲吻是出于好奇？试试？喜欢？

只要不是认真，他想，其余的话不论怎样都没太大差别，不过陆枫杰看着也不像会认真。这样想着，他发觉自己竟然没有觉得被冒犯。

哗哗水声里，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起来，将他拉回神。谁会在这么晚的时间打电话？他匆匆冲完身，湿着手去够手机，发现屏幕显示陆枫杰。

动作顿在原处，他没接，任由它响着，慢条斯理地擦干身体吹头发。来电铃声过了一会便自动停止了，随即是两声急促的新消息提示音。他拿起门后悬挂的浴袍穿上，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热气泛着淡淡红晕的脸颊。手机又响一下。他解开锁，果不其然来自陆枫杰，内容却是出乎意料。

到家了吗？

在干嘛？

我在你门外，开门。

第38章 38 翻涌

晏羽心下一惊，快步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正见陆枫杰斜倚在墙上。暖黄色的楼道光打在他身上，于外套褶皱处投下参差阴影，晏羽才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件新皮衣。

陆枫杰低头摆弄手机，他也随他低头，果不其然，又是一条新消息。

回我消息，不然我敲门了。

此时夜深人静，他可不想扰民，只好硬着头皮回：我不在家。想了想，欲盖弥彰地补充：我刚才出去了，找朋友。

陆枫杰都懒得和他理论，发来一张鞋柜的照片：你光脚出去的？

他没点开，光从小图就看见自己的皮鞋随便地摆在鞋柜外中央，一看就是刚才脱下的。此时后悔自己的坏习惯显然为时已晚，他还没来得及想其他能够劝退陆枫杰的理由，门被敲响了。

他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等敲到第三声时拉开房门，无奈地道：“什么事？”

陆枫杰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穿过他身侧的空间进入公寓，随手带上了门。

“陆枫杰。”晏羽恼了，“你到底要干什么？这是我家。”

陆枫杰站在玄关，已能将整个房子尽收眼底。一室一厅，甚至没有独立厨房。

“你和你那位’先生’难道就住在这？是你自己的房子吧。怎么，他不在你都不想回去，还要瞒着他住出来？你们这样，还真的在一起九年？”

这事还是第一次被人知道，他连杨佳林和谢辰都没告诉，也不知道陆枫杰是怎么一下子就能做出这种推测。晏羽心慌的表情怎么也掩盖不住，嘴上还在辩解：“回哪里去？这就是我们的家。”

“回哪里，当然是回下午那里。那边离你吃饭的地方才几公里，放着市中心的豪宅不住，特地跑到这边来？小羽毛，你骗不过我的。”

他惊道：“你在跟踪我。”一切都有了解释，难怪陆枫杰会那样精确地出现在地下车库。

陆枫杰答得理直气壮：“对。”

“你……”

“你的反侦查能力太差了，我跟了你一路，你竟然真的没发现。你还去了趟学校，对吗？”他得意地笑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烂样，“你这样很危险啊。”

晏羽第一次遇上这么无耻的人，喃喃道：“你这个疯子……”

“你很讨厌他吧，晏羽。”这指控显然根本伤害不到陆枫杰一点，他大跨一步逼近他，将他堵在墙边，手臂牢牢地箍住肩膀。

“关你什么事？你想干什么？”晏羽慌了。这和他在津枫港时任意一次冒犯却点到为止的逾矩都不一样，和方才自己还能够假借醉酒蒙混过关的吻也不一样。陆枫杰的气息逼得近而真，身上还带着晚风的冷，皮衣独有的气味迫近他的鼻端，连同陆枫杰身上挥之不去的海水味道，给予他关于野性与危险的幻想。

不该纵容的，他此时才知道害怕，陆枫杰这样的疯子，从更衣室那次起就根本不该纵容的。

“我想睡/你。”陆枫杰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讲，气息扑在他的耳垂和后颈，引得他从头皮连同脖颈都在发麻。他伸手抵住陆枫杰的肩膀将他朝外推，但也许是喝了酒全身疲乏的缘故，此时的行为仿佛蚍蜉撼树。

陆枫杰贴得愈发近了，手掌搭到腰侧，哪怕是隔着一层浴袍，他也能感到他掌心的温度与力量。皮衣冰凉的质地随着陆枫杰的前倾触碰到裸露的肌肤，晏羽瑟缩了一下，四肢不由自主地发软。

“他病了那么久，你们很久没过夜了吧。他给不了你的，我来给你啊。”

“你闭嘴。”晏羽猛地睁大了双眼，挥起手臂给了陆枫杰一个耳光。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声音响到连他自己都被狠狠吓了一跳。陆枫杰被他打得偏过头，脸上瞬间起了明显的红印。

打人的是他，心惊的也是他。他没想过自己的力气会这样大，一瞬间害怕陆枫杰会对自己回手。

陆枫杰缓慢地转回脸，脸色还算平静，眼神里没有愤怒。

晏羽竭力控制却也忍不住地颤抖：“混账……谁许你这么说他？”

“你在维护他？”陆枫杰看起来很不解地拧起眉头，此时倒添上几分愠色，随后紧紧捏住他的下巴便再度吻下来。方才的耳光和此刻的挣扎在陆枫杰的面前好像都形同虚设，晏羽一点还手的力气也没有，被他身上的疯劲彻底吓住，只好在陆枫杰放开他的时间里急促地喘气。

可是陆枫杰也没有给他多少喘息的时间，俯下身体，嘴唇虚虚贴住他的，一字一顿地讲：“他能亲你，我也能亲。”

晏羽浑身都在抖，已经无力与他争辩，尽力扭过头躲避，一边明知是徒劳地骂：“你给我滚……”

果然，他很快又被陆枫杰强硬地扭转回来：“难道不是么？”他再次逼近他。“这又没有别人，你装什么？你讨厌死他了，我都知道。”

晏羽忿忿地回视，但没回答，胸腔上下剧烈起伏。

“你为什么肯叫他先生，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你心里肯定不这么想，我没猜错吧？”

他的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

晏羽的反应显然映证了他的猜想。“他什么都管你，不让你跳舞，不让你回去，你干嘛还要维护他？回了宁城也不肯回他的家，你就是很讨厌他吧。对吧？晏羽。”

说来也奇怪，以前九年里，身边几乎没人讲过李石祺一句不好，甚至叫他以为自己的抗拒和挣扎是不是当真不知好歹。偏偏到了今晚，接二连三地都非要叫自己承认李石祺有多糟糕。

晏羽的眼眶骤然红了，陆枫杰一下子收住了话。不过没等他慌神，晏羽又咬着牙齿讲：“我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