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浲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不争气的东西!你以为你所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你拿我的钱去养别人,你觉得那是你在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哪一天你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是你自己赚的,再来跟我犟。”

第二个知道的人是刘越泽,他只觉得那是胡叶应得的,玩弄了他兄弟的感情,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他当然可以不让胡叶退学,可他为什么要帮他,胡叶不配。

胡叶接到胡励志打来的电话时正在经历严重的孕吐,他身体太差,孕期反应又很大,每日几乎吃不下饭,胡励志的声音让他有些想家。

胡励志没有跟他寒暄,直入主题:“胡叶,你在那边做兼职应该很赚钱吧?”

他现在这幅鬼样子还做什么兼职,胡叶忍住胸口的难受,说:“我现在没有做兼职了。”

“那你之前应该存了一点钱吧,你妈又给你生了一个小弟,就是身体不太好,最近需要做一个手术,家里的钱都用完了,你身上还有没有?借一点给爸,等爸有钱了还你。”

这是他上大学以来,胡励志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的话,尽管是为了从他这里拿到钱,想到刑飞沉给他的那五十万,胡叶问道:“需要多少才够?”

“二十万。”之前那个男生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两万多,胡励志想都没想就说了这个数字,他打算着就算胡叶拿不出这么多来,至少也该知道家里的难处了,以后赚到钱了会主动打一点过来。

胡叶愣了半晌,才低低地说:“弟弟生了什么病?”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家里的钱都花光了,以后你另一个弟弟上学恐怕也要靠你,你兼职既然那么赚钱,那你的学费我这边也不再给你了。”

他已经没有学上了,胡叶苦笑,去银行给胡励志转了二十万,告诉他那是他跟同学借的,他自己没有钱了,胡励志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问他过得怎么样,似乎不知道他已经被胡妈赶出了家门,或者他完全不在意。

胡叶没有心情去想了,他很难受,也许是身体的排异反应,也许是他太过低迷不振,他与那个小孩似乎不能共存。

有一天,他睡醒后,突然觉得一切好没意思,可肚子里的东西又不断提醒着自己的存在。他一个人去挂了妇产科,尽管有很多人在看他,可他却管不了那么多,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告知别人,自己是双性人,医生当然惊讶,可职业道德让他压住了这种情绪,他让胡叶去做了各种检查,最后告诉他:“小孩已经三个月大了,目前没有什么问题。”

他看着眼前只能算是男孩的人,太瘦太憔悴了,他好心交代他如果想要小孩就要注意饮食,要补充营养,最后提醒了一句:“最好去挂一下精神科。”

37这个人,也是你的爸爸,宝生。

胡宝生是在来年的春天出生的,胡叶本来想选择顺产,可是太痛了,他的产道太过狭窄,迫不得已只能剖腹产,他才知道这种生产方式恢复得很慢,只好请了护工,很费钱,可是他没有办法。

胡宝生在医院满月之后,胡叶才带着他回了出租屋,他在那一个月里学会了如何照顾胡宝生,原来小孩子食量这么小,原来奶粉这么贵。一开始胡宝生没有名字,小孩子还没出生,胡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直到医生为了鼓励他,问他小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他想了几分钟,说干脆就叫宝生吧。

医生开玩笑说大名还是小名?大名可以让孩子的爷爷取。

胡叶说大名。至于胡励志,早在去年就跟他断交了,他给他转了一笔钱之后,过了几个月,胡励志又打了电话来,那时候胡叶很痛苦,他以为听到胡励志的声音,心里会好过一点,至少他还有家人,不知道胡妈有没有想过他,可是胡励志是来向他问罪的,那时候可能李淮终于被判刑了,他问他为什么要把表哥李淮弄进牢里去?他骂胡叶白眼狼,说早知道就把他溺死得了。

胡宝生出生的时候连4斤都不到,唯一庆幸的是身体很正常。他没有奶水,还是护士抱去给别的孕妇喂了几天,之后,胡宝生就一直吃的是奶粉,一开始他吃得很少,幸好护工有经验,每日里尽心尽职地守着父子俩,走的时候胡叶给她包了一个大红包,他感谢她的照顾,更感谢她没有歧视过他。

四个月后,胡叶渐渐感受到了压力,胡宝生吃的奶粉,每个月要好几千,他自己也要花几千块,父子俩光出不进,还能挨多久,可是总不能把胡宝生丢到屋子里吧,想来想去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拖着。

等到胡宝生身体健康了起来,胡叶才抱着他回了老家,他在镇上的派出所把自己的户口剥了出来,还给胡宝生上了户口,没有打算回家去,但还是看到了胡妈,她带着两个男孩来赶集,三个人看起来都过得不错,小男孩才一岁多,已经会走路了,身体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了,胡叶没有上去与她相认,抱着胡宝生转身走了。

一开始胡叶是打算在那个小镇长期生活的,可是那个医生告诉他,最好去大一点的城市,那里的医疗条件比较好,一旦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那个地方基本没有办法。

他只好带着行李离开了那个地方,后来他遇到了很多的问题,很多次都差点熬不过来,他不知道原来人的精神也会出问题,原来心也会生病。

他现在看到胡妈,心里已经没有什么波澜了,可能他已经好了吧。

胡宝生越长越大,胡叶压力也就越大,他的存款越来越薄,将来可能连父子俩的基本生活都不能保证,他想用剩下的钱去做点什么生意,可是自己又没有经验,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和胡宝生只能去喝西北风了,幸好胡宝生比较争气,他很少生病,比他爹胡叶争气多了。

他每个月要花在医院的是大头,现在既然不能找工作,迫不得已只得停了,况且他觉得自己算是好了。

快一岁的时候,胡宝生终于开了金口叫了爸爸,胡叶那一刻才觉得一切都值得。因为舍不得将胡宝生送去托儿所,一直等他快要四岁的时候,胡叶才准备将他送去幼儿园,这样他才好找工作,这期间他因为没有别的事,一直有在教胡宝生一些基本的早教知识。

他甚至准备在幼儿园周边找工作,这样也好照顾胡宝生,结果私立的幼儿园太贵,公立的幼儿园胡宝生进不了,因为他没有这边的户口。

带着胡宝生从幼儿园出来的那天,胡叶看着有些阴暗的天空,心中满是迷茫,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好,胡宝生两三岁的时候他舍不得丢下他,父子俩就啃着老本,那几年他什么都没短缺过胡宝生,自己却一件新衣服都没买过。胡宝生另一个父亲给的存款只剩几万了,如果交了私立学校一万多一学期的学费,那胡宝生或者他出了什么事,生了个什么病,都将去不起医院了。

原来上幼儿园也有门槛啊,胡叶牵着胡宝生的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一脸的愁容,胡宝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糯糯地说:“爸爸,我能跟小朋友们一起玩吗?”

他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说话是标准的普通话,没有一点乡音,胡叶知道他想和别的小朋友玩,他们的邻居家的小孩去年上了幼儿园之后只有放学才能和他玩,他一直很孤单。

“当然能啊,以后你跟小雨哥哥一起上学,放学了爸爸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好,那爸爸一个人在家里等我哦。”

“爸爸要去找工作,赚钱给宝生买好吃的,到时候爸爸下班了就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嘴上这样说,可胡叶心里没有底,私立学校的学费是公立学校的两三倍,他舍不得这个钱,只是因为他在公立学校周围没有房子,没有户口,就不能去公立学校上学,怎么会有这种道理,他们老家的学校不是这样的,越大的城市规矩越多。

给胡宝生洗了澡之后,胡叶在箱子里给胡宝生翻睡衣,意外地摸到了一个小本子,拿出来打开看,是一个红色的小本子,房产证?这是谁的?

胡叶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是有房子的人,虽然不好意思进去住,但是借这个房产证用用总可以吧?

他带着胡宝生很快速地搬了家,虽然舍不得这住了几年的老房子,可没办法,胡宝生要上学,他要找工作,他回到了那个城市,尽管只呆了一年不到,可胡叶却觉得这里像是自己的老家。

胡宝生很顺利地上了学,胡叶也找到了一个工作,在胡宝生幼儿园附近的一个物流点,帮忙分送快递,有时候会有胡宝生幼儿园的快递,他便会透过校门的缝隙往里面寻找儿子的身影。电动车他骑得很一般,因此很小心翼翼,速度比其他人慢了很多,不出一个月,他就被找了借口辞退了。

胡叶也不气馁,工作可以再找,等他熟练了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他买了鱼和菜,准备去接胡宝生放学,胡宝生其实更像另一个人,胡叶有时候看着他的脸都有些恍惚。

已经有许多家长等在外面了,他们大多都开着车,胡叶提着的鱼和菜十分显眼。这里面上学的人大多都家境不错,像胡叶这样平凡的人反而是异类。但他早就学会无视别人的目光,只要胡宝生能上学,这些东西他不痛不痒。

可是儿子在这种环境中,会不会受到歧视?胡叶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一点,每一次胡宝生回家的时候都是高高兴兴的,他便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正不安的看着校门口,就见一个年轻男人下了车朝他走来,还认出了他:“胡叶?”

胡叶疑惑地望过去,只见来人十分眼熟,可是他想不起来了,只好尴尬地笑笑:“你好。”

“认不出我了?我是程斯逾。”

胡叶想起来了,正是因为这个人,他才会和那个人有过一段昙花一现的感情,也才会有胡宝生的存在,也正是因为程斯逾,胡宝生才能在这里上学,他的心里迅速地掠过一些往事,飞快地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你好,好久不见了。”

他对这个程斯逾不过是两面之缘,现在看他衣冠楚楚,一副精英人士的样子,未免有些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