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他就是我,一直是。他的一切我都能感知到,譬如肏你的时候。”魔尊恶毒地笑。
一连数道霹雳击打在曾芝的仙器上,那件仙器瞬间遍布裂痕,濒临崩溃。曾芝咳嗽几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又换了一件护体仙器。他回头直视着魔尊,问道:“所以你也能像他一样,为我舍生忘死,不计回报?”
魔尊僵住,半响后问:“你感动了?”
“我只是学会了情是何物。”曾芝低语道。
身边狂雷大作,金蛇乱舞,毁天灭地的威压翻涌着向两人袭来。曾芝喷出一口鲜血,同时祭出两件仙器护体,拽着魔尊向前疾行。直到他又喷出两口鲜血,魔尊方祭出魔器,将他替换下来。
“情是何物?”魔尊幽幽地问。
曾芝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沫,露出一抹甜蜜的浅笑:“问世间情为何物?是朝夕相对而无厌,生死相许而不悔。”
魔尊将他笑容瞧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烦燥,正待讥讽两句,又听曾芝道:“或者你认为他软弱多情,所以剥离了他。但他其实比你更有勇气。”
魔尊大怒,若不是此刻险象环生,他立时就要让曾芝好看!他拖着曾芝在电光中穿行,嘴上嘲讽道:“腻腻歪歪、纠缠不休的勇气么?”
“爱的勇气,舍身的勇气。”
“荒谬!”魔尊喝斥道:“本座有屠尽万人的勇气,也有与天争斗的勇气,足矣!”
“你以为这便是无情道?”曾芝问。
魔尊正要反唇相讥,突然眼前一花。原来两人已接近峰顶,走出了雷鸣区。头顶上的黑云乍然消失,一股极寒气息扑面而来。罡风凛冽,四周是沉积万载的冰川,雪花飘飘扬扬,能见度极低。此地空气稀薄,但两人皆是神仙之体不必呼吸便能行动无碍,比起方才雷区的凶险却是容易多了。再行数百步,两人踏上顶峰,周围景色又是一变,飞雪和罡风都消失无踪。
但见天似穹庐,繁星璀璨,荧绿或紫红的光带如水波、如纱幕般漂浮于空中,将夜空照耀得绚丽多彩。
魔尊震惊于壮丽的星河,半晌后才将目光从天空中收回。但见空旷的峰顶上,一个造型奇特的事物孤伶伶地矗立着,那便是传说中的神庙。
(最后一个地图。)
第六十三章 问道
这神庙出乎人意料的“小”。它有一个三尺高的圆形基座,基座正中放置着一口约丈许高的大钟。圆柱形的钟身和基座浑然一体,不见丝毫缝隙。基座和圆钟通体乌黑,闪着金属般的光泽,非铜非铁。钟身上刻有奇特的图纹,这些图纹繁复晦涩,大异此界之物。
魔尊看了半晌,辨认不出是何种材料,也不明白图纹奥义。他敲敲打打一翻,突然一拳轰去。“嗡”,大钟纹丝不动,没有分毫变化。那一拳蕴含的魔元却似泥牛入海,消逝无踪。
魔尊不惊反喜,这神庙越是奇异,越有可能是上古遗迹。他转头看向曾芝,却见曾芝负手而立,仰望星空,那双眼睛灿若星辰。魔尊心里生出一丝古怪的念头:他怎么不看神庙?转而又想:他神情如此迷醉,可从未用这样的眼光看过我。
魔尊压下心中那一丝怪异,问道:“你师父可曾说过如何进入?”
“看。”曾芝姿势不变答道。
魔尊抬头一看,头顶上正是明亮耀目的北辰星。稍远处,是紫微宫的北斗七星。他低头察看基座,基座四周各有七个鱼盘大小的圆形刻纹,其方位排列正合了北斗七星。即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各有一个七星图案。其勺口的天璇、天枢二星连线,交汇于北辰星,恰好是圆钟所在位置。
魔尊瞬间领悟了玄机。北斗七星状如舀斗,随季节转动,而北辰星恒久不变。常言道“斗转星移”,如今修界恰逢深秋,正是斗柄指西,天下皆秋的时日。
魔尊来到大钟西面,思索片刻后踱到斗柄摇光星方位旁,抬头问道:“你师尊说至少需要两个化神后期修士才能破开结界?”
“不错。”
魔尊道:“且试试看。”
说完运转魔元,一掌轰击在摇光星上。占住摇光方位的圆形刻纹瞬间亮了起来,发出湛蓝色的光。魔尊感受到一股漩涡般的巨大力量将他的魔元吸走,鲸吞海纳般凶猛。他小心维持着魔元的输送,不一会儿,斗柄上代表开阳星的圆纹也亮了起来。
魔尊感到自己的魔元正疯狂地流逝,这北斗七星图纹像一个无底洞,似乎要将自家的修为吞噬一空。他总算明白为何需要两个化神后期修士才有可能进入神庙,以他的魔元最多能“点亮”四颗星,若再要强行点亮第五颗,只怕会被吸光修为,境界跌落。
当第三颗星玉衡亮起时,魔尊停了下来。他站直了身体朝曾芝道:“该你了。”入门都这么困难,神庙中一切还未可知,他自然不会倾尽全力。且正好让曾芝消耗实力,毕竟魔修以炼体见长,而化神大修士的仙元海比同阶魔修更深厚。
曾芝来到斗柄位置,将掌心按在摇光方位,注入仙元。片刻之后,第四颗星天权亮了起来。不多久,第五颗、第六颗……曾芝的脸色逐渐苍白,当最后的天枢星亮起时,曾芝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的手颤栗不止,显然修为损耗严重。魔尊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暗喜。
然而七颗星都亮起来后,神庙并未出现变化。因为大钟(即北辰星)所在位置,离七星还有一段距离。看上去还得输送大量的修为才能让北辰星也亮起来。曾芝与魔尊面面相觑。
魔尊“嘿嘿”一笑,道:“你看我也没用,我魔元枯竭,无力再输出修为。你们修士以仙元深厚著称,这最后一颗自然还得你来。”
纵然明知这是谎言,曾芝也拿耍赖的魔尊没有办法,他自元灵袋取出一瓶仙露,徐徐饮下以加快恢复仙元。魔尊看着脚底下的星纹,催促道:“你快点!这东西不知是何材料,阵法更是诡异。要是耽搁久了,七星一起熄灭,岂不是前功尽弃?”
曾芝将饮完的空瓶收起,轻轻拭了拭嘴角,掌心按上图纹继续输入自身修为。基座真如无底洞般,无休无止地吸纳着他的仙元,纵然曾芝基础扎实,仙元海异常深厚广阔,此刻也觉得仿佛要被疯狂的力量抽干。
终于,大钟上闪起蓝光。钟身上各种奇特的符号全亮了起来。它们朝不同方向旋转,重新组合,湛蓝色的光越来越明亮。突然,黑色大钟表面出现几条竖纹,很快扩大为裂缝。刺目的强光从内部射出,强如曾芝和魔尊也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然后他们看到大钟分裂成了几块,徐徐向外展开,像巨大的黑色莲花盛放。
当刺目的强光消失后,黑色花朵的中心,一个小小的圆台闪烁着繁复的符文之光,像是一个传送阵法。魔尊与曾芝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走上圆台。魔尊下意识地又握住了曾芝的手,十指紧扣。两人站在阵法中,看着符号飞快的变化闪烁。一束湛蓝色的光从阵法中射出,直冲天穹。
魔尊和曾芝原地消失了。
魔尊眼前一花,突然置身于一片虚无中。五感完全被阻断,看不见,摸不着,就连身边的曾芝也无影无踪。他明明曾紧紧握住了曾芝的手!他想伸手去触摸,却发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了躯体,只剩下不知是清醒还是迷失的意识。
魔尊悚然而惊,这神庙果然有些名堂。
一个古朴且厚重的声音响起:“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响自心灵深处。他高声叫道:“晚辈穹尧,为求道而来。先贤圣人,可否为晚辈解惑?”
四周依旧虚无寂寥,魔尊只觉得意识逐渐虚弱。半晌后,识海中传来一声反诘:“汝欲求何道?”
魔尊强自从越来越模糊的神志中打起精神,答道:“晚辈欲求无情道。”
那个声音仿佛能侵蚀人的思想,继续追问:“何为无情道?”
魔尊昏昏欲睡,没有躯体依托的意识只想陷入沉眠。他努力想保持清醒,下意识说出了自己对无情道的感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无情无心无所待,则天人合一,自在无碍。”
……
在另一片火红岩浆中,被滚烫的地底熔岩困住的曾芝面临着同样的提问:“汝欲求何道?”
曾芝低垂着双眼,半晌方道:“我本欲求无情道,如今……情/欲已是本能,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可求阴阳道否?”
那声音反问道:“何为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