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芝察觉到他心跳如擂,气血翻涌,眉头微蹙便想要挣脱。却听到一阵响动,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很快便来到顶楼,一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雅室。额头微汗,面颊红润,小鹿般的眼睛略现惊惶,正是玉一三五。
玉一三五闯入阁楼,见花无泪将曾芝拥在怀里,只当他便是魔尊。目光便落在花无泪身上,但见这人容貌昳丽,紫色眼瞳夺人心魄,眉尾斜挑带着几许凌厉。他心中略感诧异,想不到威名赫赫的魔尊竟是姿容明艳的大美人。
花无泪被人闯入打扰了与师父的缱绻,心中恼怒,看向玉一三五的眼神便带了几分凶光,喝道:“何人胆敢擅闯?”
玉一三五吓得腿一软,顺势跪了下来,颤声道:“玉儿见过尊主,求尊主饶恕玉儿冒失之罪。”
他俯身行礼,却在礼毕后抬起头来,目蕴秋水,楚楚可怜地仰视着花无泪,柔弱而动人。若换了别人,自然是我见犹怜。若是魔尊本体,那多半要用他来羞辱曾芝。可惜他运背,遇到的是花无泪。却听花无泪道:“知道冒失还敢深夜打扰?不知礼数!滚!”
玉一三五顿时傻眼,万万料不到尊主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他心念急转,咬咬牙,大着胆子道:“尊主恕罪,玉儿实在是有事找穹公子。”
曾芝心中暗叹,从花无泪怀里挣脱出来。花无泪本不舍得放手,被他瞪了一眼,只好忍痛松手,心里却是酸涩中夹着一丝甜蜜。
“找我何事?”曾芝问道。
玉一三五未语泪流,哽咽道:“穹公子,你可知道顾……费五二八……他已去了。”
“知道。”曾芝低声道。
玉一三五猛然抬头,凄声道:“那你可知,他是怎么死的?他……他身上全是伤,纵横交错,没一块好肉,他是被费总管活生生给虐死的!”
曾芝不语,这是众人早已知晓的事实。
玉一三五两行清泪滑落,如梨花带雨,攥着自己衣襟哭道:“那费总管……以折腾人为乐,每月总要弄死一两个,直不把我们当人。他……他前次还跟右护法讨要我,说我合了他眼缘。幸好右护法并未答应。我……我实在是害怕得紧。”
曾芝默然不语,却听花无泪厉喝道:“费总管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哭给谁看?”
玉一三五怔住,他出生权贵,自小娇生惯养无往不利。即使被虏到魔界,也因姿容出众,多才多艺颇受众多魔修追捧,还从未曾遭遇像花无泪这般疾言厉色的喝斥。一想到此人身份,顿时面色惨白。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曾芝,哀求道:
“穹公子,我……我并非有意打扰。实在是又难过,又害怕。你曾答应过我可以随时来看你,所以我才来的。我……我本想求你在尊主前为我美言几句,别让费总管纠缠于我,谁想……尊主驾临,扰了尊主兴致实非我本意。我这就离开,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他又朝着花无泪一礼道:“尊主恕罪……”
“滚!”花无泪不耐烦地暴喝。
玉一三五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出阁楼去。
花无泪赶走讨嫌的人,转头见曾芝一双清冷美目看着自己,复又忐忑不安,小心解释道:“师父,不是无泪心肠硬,此人居心叵测,分明是故意来见魔尊的。师父你心软,万不可着了他的道。”
曾芝微微一笑,道:“这天底下也只有你会说我心软。”
花无泪久未见他笑容,听了这话只觉立刻死了也无憾。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伸出手去,轻轻握住曾芝的手,如孩童般撒娇道:“你只有我一个弟子,也只会对我一个心软。能听到你这句话,我真是开心极了。”
此时已近午夜,血月圆满,高悬夜空,周围升腾起星星点点的红色魔气。曾芝看着窗外的异象,问花无泪道:“今晚魔气充沛,你不修炼么?”
花无泪握着他的手恨不得到地老天荒,修炼是什么?想不起来!他痴痴地看着曾芝道:“我太久没见你了,想多陪陪你。我晕了这一个多月,像是错失了一生之久,醒来时怕得厉害。师父,我真想带你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陪着你,免得什么阿猫阿狗都来烦你。”
曾芝听了这话,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清静无扰。”
第五十六章 乾坤壶
曾芝道:“我知道一个地方,清静无扰。”
花无泪一听大喜,急忙问道:“是哪里?师父我们即刻去吧。”
曾芝道:“我有一件神器,叫乾坤壶,里边自成一界,最宜清修。只可惜在元灵袋中,我修为被封,取不出来。”
花无泪喜道:“师父你可真厉害,乾坤壶乃上古神器,竟然被你得到。魔尊在神识中屏蔽了封印之法,我解不开师父的封印,但 可以将魔气灌入师父体内,助你打开元灵袋。只是魔气并非仙元,与师父的道心和仙体格格不入,只怕于你修行有碍。”
“无妨,”曾芝道:“打开元灵袋无需太多修为,你将魔气渡少许与我即可。”
花无泪点头应下,正好他一直握着曾芝的手,便将魔气引了一缕由掌心渡入曾芝体内,助他在经脉中运行,最后纳入丹田。
须臾,一个青铜方壶便出现在曾芝另一只手中。他托着这个青绿的铜壶,送到花无泪面前让他细观。那青铜壶底座和壶身皆饰有蟠龙,壶盖上立着一只三足金乌。器形古朴,雕纹精美,除此之外别无神异。
花无泪修为算不得顶尖,见识却是不凡,赞道:“金乌生阳,蟠龙浊阴,水火造物,阴阳衍化,难怪叫乾坤壶。”
他略一沉吟,问道:“师父,如何进入?我们进去以后,这壶可还留在楼中?”
曾芝道:“我因机缘巧合,与此壶滴血成契。只需意动神念,便能进入。我们进去后,此壶会自行遁于虚空中,不会轻易为人所获。”
说完,心念电转间,已带着花无泪进入壶中界。两人一壶倏忽消失,遁去无踪,唯余满室静谧,月华盈窗。
花无泪只觉得眼前一花,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景色已是大变。
但见一大片清澈浩瀚的湖水。四周群山环抱,翠绿挺秀。十数条瀑布飞流而下,如素纱飘坠,白练飞挂。远处云海连天,山峦逶迤,峰岭隐现。近处湖水却平如明镜,碧蓝澄澈,清透潋滟,瑰丽如宝石。湖边古树奇花,红黄绿紫,秋色无边。
花无泪见此处景致绝丽,秀美清幽,心中暗喜。他握紧曾芝的手,笑道:“这壶中自成一界,果然神妙。只是壶中时间似乎与外界有异。”
曾芝道:“不错,外界一天,壶中十日。此时正值秋季,景色甚美。”
花无泪闻言大喜,一想到能与师父在这宛如仙境般的所在朝夕相处,简直喜不自胜,笑意盎然地问道:“师父你经常来这里修炼么?”
“元婴期常来,化神后便来得少了。我修为不足,这乾坤壶的封印只解开少许,此地方圆有限。你看那云海之中就已不可知,不可及。而传说中此壶却能吸纳天地,自行演化造物,寰宇万万里。”
花无泪笑道:“这已经极好了,山林湖域广阔,只容我师徒二人,已足够清静。这里再无第三者,只是不知能不能挡住魔尊?”
曾芝道:“魔尊找不到乾坤壶,身体自然是进不来的。但他与你神识相通,这里的动静怕是瞒不过他。”
花无泪有些失望,旋即又高兴起来,道:“今晚血月圆满,他正忙着修炼。想必顾不上咱们,无泪能清清静静地陪师父你好些天呢!”
言毕四处张望,又问道:“师父,咱们住哪儿?”
曾芝道:“随我来。”
他转身带路,本欲抽出被花无泪握住的手。花无泪笑嘻嘻地只是不放,不但握得更紧,还与他十指相扣。曾芝看了他一眼,也就随他去了。
两人携手并肩,穿花拂叶,在林中绕行。苔青径幽,秋露沾衣,不多时眼前开阔,来到湖边的一处木栈道旁。这里停靠着一艘乌蓬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