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走到池边,一脸讥诮地看着曾芝,问道:“你何时察觉的?”

曾芝全身赤裸却并无惭色,只目光清冷地望着魔尊答道:“他晋级时引发大极雷劫,我便心有所感。到他心魔爆发,我便猜测他是魔界中哪位高阶修士的夺舍之体,或是第二元魂所寄的分身。最后他渡劫失败,却肉身元婴不灭,你和顾浪又趁机发难,我便已确定他必是你的分身。他的元魂本是魔修之魂,借修士之体晋升,为天道所不容,所以劫难重重。”

魔尊哈哈大笑道:“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不枉本座花费百年设局。”

花无泪原本被恐惧摄住心神,以至整个人僵住,麻木迟钝。听了两人的对话,过了片刻,方眨了眨眼,看着怀中人颤声道:“你……你救我时便已经怀疑了,那……那你为何还出手救我?”

曾芝回望于他,只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然而那一眼,仿若仙人俯视芸芸众生,眼神悲悯。

花无泪像即将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一根稻草,露出一抹明媚的笑,泣声道:“即便怀疑无泪的身份,师父仍是赌上修为性命来助徒儿渡劫。无泪何幸,能得师父青眼……”

“你是不是蠢!”魔尊打断他道:“曾芝这种人,若不求得一个真相,只怕寝食难安,道心有瑕。他救你,不过是为了解开心中困惑而已。”

花无泪理也不理,只柔情蜜意地看着曾芝,抓住曾芝的一只手按在自已胸口,那心跳像要破开胸膛。他颤声道:“师父,徒儿……徒儿真是……真是欢喜至极。师父待无泪如此情深意重,无泪……此生必不相负!”

魔尊仰首向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花无泪仿若绝境逢生,从悲伤恐惧中峰回路转。竟像打开了话匣,喋喋不休,满腔柔情急于倾诉,越说越肉麻。曾芝打断道:“魔尊说得没错,我助你渡劫的确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

花无泪脸色微变,旋即强颜欢笑,直视曾芝的眼睛道:“师父,那徒儿问你,若你已经确认了无泪不过是一缕分魂,心魔劫时,你还会出手相助吗?”

曾芝默然无语,转过头不再看他。花无泪展颜一笑,那飞扬的眼角仿佛浸了蜜糖,柔声道:“师父,无泪说过你是这世上最温柔、宽和之人。就算你已确认了无泪的身份,数十年的师徒情分,你仍是抛不下的。”

曾芝不答,魔尊冷哼道:“你倒会自说自话,白日做梦。”

花无泪轻蔑地看他一眼,道:“你冷嘲热讽也无用,你不过是妒嫉我有师父。而你,孤家寡人,形影相吊。”

魔尊大笑道:“蠢货,你还把自己当他心爱的徒弟。你是我的第二元魂,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事到如今,你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待你?”

花无泪怒道:“你是你,我是我,无泪自懂事以来,便在师父膝下受教,铁剑门中修行。这几十年来我跟你没半点关系,全赖师父抚养成人,悉心教导。你利用我坑害师父,便是师父再也不信我又何妨?我自会全心全意待师父,就像他多年来不计回报待我一样。”

他转头对曾芝极诚挚地道:“师父,从今往后,你尽管骂我、打我、处罚我,不必像以前那般疼我、怜我、宠溺我。你不开心时尽管拿我出气,开心时你也可以拿我逗趣,别人欺负你了你要告诉我,你想找人麻烦也尽管吩咐我。你可以不看我,不想我,不理我,但千万别离开我,我不在你身边别人会趁虚而入。

从此刻开始,我会爱你、宠你、怜惜你。你不开心时我会哄你开心,你开心时我会陪你开心,别人欺负你了我一定会帮你,你想欺负别人我也一样会帮你。我会时时刻刻看着你,想着你,护着你,不让你离开我片刻。你在心我里永远是师父,是这世上最最亲近之人,我睁眼想你,做梦梦你,在我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

魔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差点被他酸得牙倒。

(偷了一个懒,“爱你、宠你、怜惜你”这段仿写自《河东狮吼》。)

第三十九章 藏花于锦

魔尊实在受不了花无泪拿肉麻当深情,步入汤池中,走向靠坐在池壁的两人。花无泪大惊道:“你下来做什么?快滚!”

魔尊近前道:“这是我的宫殿,我的温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怀里的曾芝,也是我的俘虏。”

花无泪怒道:“你答应了顾浪三日,时间可还没到。”

魔尊笑道:“我是答应了顾浪,可没答应你。你把曾芝从顾浪手里抢过来,我再从你手里抢过来,岂非很公平?”

花无泪骂道:“公平个屁!师父是我凭本事抢回来的,你堂堂魔尊要做个诡诈无信的小人?”

魔尊冷哼一声道:“本座何惧人言,况且我又不是从顾浪手中抢的。你抢了他的人,我帮他夺回并代为保管而已。”

花无泪破口骂道:“好不要脸!”

魔尊听而不闻,走到两人身边。花无泪抱着曾芝想站起离开,被魔尊一把按住曾芝光裸的肩头,道:“等等,这是什么?”

曾芝那如玉般莹润的肩头上,一朵小小的、艳丽的蓝色浪花赫然呈现。魔尊只觉得刺目无比,心念电转,大怒道:“顾浪弄的?混帐!本座的人,他竟敢在上面留下印记!早知道他如此胆大妄为,本座岂会把曾芝赏给他三日,真该一巴掌拍死他!”

“谁让你把师父赏给他?你凭什么把师父赏给他!你当师父是什么!”花无泪撒泼大骂:“他抓到师父是他的本事么?狗屁,师父是为了我才自损修为的。若不是为了助我渡劫,师父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你们两个混蛋别说碰我师父,连看一眼都不能够。你是疯子,那顾浪更是混帐王八蛋!他凭什么在我师父身上刺青。师父白玉无瑕的身子全给他毁了!……”

他骂得唾沫横飞,酣畅淋漓。怒骂还不解气,抓起绢帕就继续在曾芝肩头擦拭,那眼泪又一串一串的落下来。

“蠢猪!”魔尊骂道:“这刺青怎么可能擦得掉!除非把皮给揭掉一层。”

“你敢!”花无泪怒喝:“别碰我师父,给我滚开!”

魔尊眨了眨赤红的眼睛,道:“我有法子去掉这印记,你把曾芝给我,我来处置。”

“你做梦!”花无泪冷笑道:“骗小孩呢?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师父给你。”

“也罢!当本座赏你的,毕竟你在此事中也算出了力。”

说着魔尊握着曾芝的肩膀将他提起,在花无泪发作前又将他放回花无泪怀中。调整了姿势,让曾芝双腿分开跪坐在花无泪腿上,两人胸膛贴着胸膛,交颈拥坐。

花无泪方才凭着一腔怒火抢人时,心中并无杂念。就算抱着赤裸的曾芝泡在热汤中也因大悲大喜,心神激荡而无睱他顾。此刻曾芝被魔尊摆成这样,方才惊觉自己和师父的姿势过于亲密。顿时想起心魔劫中,自己和眼前这人一起经历的百生百世。那千般恩爱,万种柔情,皆如图画一般在脑海里闪过。一时间心驰神摇,掌心火烫,揽着曾芝的腰但觉手下肌肤如丝如绸,寸寸柔腻,滑不留手。比心魔劫中更美好,更真实,更诱人。

花无泪晕晕乎乎,脑袋里已乱成一团儿浆糊。他的手贴在曾芝的后腰上,想动不敢动,想拿开又舍不得。他衣衫整齐地坐在温泉中,怀里抱着安静的曾芝,那曾芝体温比常人低,就像抱着一个凉沁沁的玉石雕像。花无泪燥热难当,只恨不得扒掉自家衣裳,用滚烫的胸口去温热怀中的玉人儿。热汤心火,内外交攻,花无泪竟淌下两行鼻血。

魔尊嗤笑一声:“出息!”

花无泪兀地惊醒,他这才看清楚魔尊在做些什么。

只见魔尊一手压着曾芝的背,另一手五指大张,指甲又尖又长,以指代笔,在曾芝肩头刺画。那白森森、坚硬如金石、尖利如刻刀的指甲,刺破曾芝的冰肌雪肤,划出道道血线,殷红艳丽,触目惊心。

“你在做什么?”花无泪尖叫。

魔尊桀桀笑道:“既然抹不掉,就藏花于锦,藏木于林。”

他在曾芝肩胛上刺出大片花开锦绣、明艳富丽的牡丹,铺满曾芝左肩背。线条细腻繁复,色泽艳丽逼人,将顾浪原本刺的那一小朵浪花掩盖得无影无踪。花无泪这才注意到曾芝的肩头微微颤动,精巧的蝴蝶骨像要振翅欲飞。

花无泪大怒,喝骂道:“你这个疯子!我师父的身子被你弄成这样!滚开!你弄痛了他!”

魔尊不以为然道:“他一个化神修士,这点小痛算什么?我用秘法将这幅画刺得如此精美,色泽鲜艳尤胜真牡丹,与顾浪那朵小气的浪花实为天壤之别。来,左边已刺好,待我把右边也刺满。”

“滚!”花无泪怒喝,抱着曾芝猛然站起,转身欲走。被魔尊一把抓住,道:“想走?休要做梦!乖乖坐下让我把右边刺完。左肩如此富丽堂皇,美仑美奂,右边却空空如也,不觉碍眼么?”

“你左边刺得才碍眼!什么鬼画桃符也敢在我师父身上乱来,师父天人之姿,白白被你们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