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贡八向屋外追去,发觉不过几句话的间隔,梁有今的身影已经远远地出现在那间偏僻的小屋前,他杵在门口,没有推门而入。
从屋子里传来一股浓烈的臭味,就像是陈年未清理而累积下来,几欲让他怀疑这里是茅房,而不是一个人的家。
赵贡八忍住反胃感,脸都皱到一块了:“仲乐,我们快走吧,我哥说近来京城不大太平,还是安分些好。”
梁有今侧头瞥了一眼,发现三皇子离得远远地站,都快看不见人影了,赵贡八就解释:“他受不了这味儿,平日里最爱洁净了,一点怪味都闻不得。”
梁有今也被这比茅房还烈上几倍的气味熏得不行,被赵贡八劝说着正要离开,屋子里却骤然传来一声巨响。
沉闷的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伴随着女人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令人眉心一跳。
梁有今适时将门一推,屋子里入眼便是一片狼藉,地上甚至还沾染着排泄物,一股熏天的臭味直扑面容而来,看着连个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而就在木床旁边的地上,瘦弱的男孩正狼狈地趴倒着,他面色青白,气息不上不下。
第81章 八十一章 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披头散发的妇女,她猛地转过脸来,形容憔悴枯槁,两颊向下凹陷,眼怠
木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动了披头散发的妇女, 她猛地转过脸来,形容憔悴枯槁,两颊向下凹陷, 眼底无光, 看到陌生的脸庞后, 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男孩看起来疼得要命,却仍旧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横身挡在妇女身前, 面色狠厉地等着梁有今几人,看上去像一只随时会扑上来咬人的小狼崽。
三皇子不在旁边, 赵贡八一下子没了安全感, 他又不敢轻举妄动,缩在梁有今背后瑟瑟发抖, “仲,仲乐, 他们看着好吓人……”
是有些不正常。
梁有今不动声色地打量片刻,试图先让男孩放下警惕心,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嘴皮子一动也不动,他死死地瞪着他们半晌,见他们一直未有所动作, 于是伸手在衣襟里摸了又摸,将方才讨要来的一块糕点递到妇女面前。
糕点仍是温热的,只是边角沾了些灰,看着像是在地上滚过一圈的。
妇女接过糕点塞进嘴里开始狼吞虎咽,梁有今趁此机会一把抓住男孩的后领, 力气放轻将人提到面前, 蹲身于他打着商量:“我送你二十份一模一样的糕点, 你给我瞧瞧你的手臂,如何?”
男孩下意识地挣扎着,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扭头就想去咬梁有今的手,领子却被松开,脑袋反被安抚地摸了摸。
他愣了愣,安静半晌,最后卸了力,慢慢顺从地把右手臂的袖子往上推,露出细瘦的胳膊。
这孩子身上的绷带只裹缠了胸口到脖子一带,看起来像是从前被烫伤过,手臂上遍布着星星点点的伤痕,除此之外,还有一片正在消退的红疹子。
梁有今眯眼看了片刻,他虽然没学过医,但耳濡目染也通晓一点,看了几眼便察觉出,这孩子与姜家那名孩子的症状不尽然相同,所以得的也许并不是疽,只是普通的疹子。
赵贡八正神情紧张地看着这边,他见梁有今放下孩子的衣袖起身,正松了口气时,谁知床榻上的女人突然开始发难。
她两眼猩红,衬得病态的苍白色皮肤,脸色扭曲可怖,随手抓起床头盛药汁的瓷器就向梁有今砸去,四肢都在颤抖,可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气却不容小觑。
“唰啦!”
梁有今身子一侧,险险避过沉重的瓷器皿,手背上感到被热烫的药汁给溅到了点。
“他阿娘这儿有问题,发病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梁有今与赵贡八都猛然想起来之前妇女点了点脑袋,神色拘谨地提醒。
妇女眼神呆滞了下,而后嘴里轻轻念叨着,她看向男孩问道:“肆儿,饿了吧……”说完,她低头开始撕咬手臂。
妇女本就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不需要她的牙如何用力,手臂上的皮肉已经开始往下掉。
站在梁有今身旁的男孩见到了这一幕,猛地冲上去,拼尽全力去拉开妇女疯狂的举动,他成功了,没了可以撕咬的对象,女人的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声音传荡在屋子里令人不寒而颤。
接着下一秒,男孩的颈肩处被猛地咬住了,妇女虽生着病,但一身力气皆用于牙口上,刺入男孩的皮肤里,泛出血腥气,他却像习惯了一般,并未如何挣动,甚至连哼声都未发出。
梁有今立马上前,趁着妇女正撕咬的间隙,手掌在她后颈上发力一捏,将人掐晕过去。
男孩肩颈上的衣物有鲜血浸出。
梁有今抬手想替他拨开看看,然而触及绷带男孩却被激了下,猛地伸出手推开他。
“……”
赵贡八心想这都是些什么破事,他开口对梁有今道:“仲乐,我们走吧,时辰不早了,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
见妇女也已经安静下来,梁有今点了头,随着他走出屋子。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赵贡八如释重负,撇头狠瞪了眼站在马车边等候的三皇子。
叛徒。
三皇子对他的眼神恍若未闻。
出了闹花街,马车先就近到了赵家,将赵贡八二人送到家,梁有今才回到姜家。
那名孩子病症得不到医治,情况一日比一日严重,出气多进气少,昨日姜良夫妇连棺椁都已替他们的小儿子备好了。
偏院笼罩着沉重的阴云,姜枝出了房门面色苦楚,偏生在这时外头又传来了坏消息,姜良的那名妾室在引春楼不小心冲撞了一名富贵老爷,还划伤了他手下美人的脸,惹了一身麻烦,正被一群仆从困在引春楼里。
姜良听闻,气急地差点站不稳,可他即便是不想管那妇人,也要考虑她诞下的那两个孩儿,他拾掇了下衣容,姜枝不放心,也随着一起上了马车。
梁有今到姜府时,恰好看见那辆马车遥遥远去,他持着要来到偏院时,只见到满脸憔悴的姜良夫人,以及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孩子。
他几步上前,将药膏递给她:“姜夫人,试试此药。”
姜夫人这几日哭得双眼视物都不清晰,她眯着眼睛认出了梁有今,于是接过药膏,也不多问,将孩子翻过身给他抹药。
此药确实有用,抹上不过两个时辰,淳淳便退了高热,胸口的窒闷感似乎消退不少,他的呼吸也稍稍均匀了。
姜夫人喜极而泣,像是看到了救星。
“此药无法根治,过几日我会再去寻余大夫一趟,他也许会有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