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赵贡八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 而后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在书籍上看过此人的画像, “你……你是余大夫?”

余柯不耐烦地挥挥手,“快离开,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估计是看他们的衣着,觉得就是几个富家贵公子,偶然发起玩心来贫民窑转悠一圈。

赵贡八激动地掐了掐身旁的三皇子,悄声说道:“还真是他,余大夫好多年前就离开京城去别处隐居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今日这一趟来的可真值了。”

梁有今的视线从余柯身上转移到草席上躺着的孩子身上,余柯褪下他们的上衣,露出红肿发烂的皮肤后,一股淡淡的臭味传了出来。

赵贡八被吓得退了一步。

三皇子垂眸看了眼他,“回去罢?”

赵贡八握住他的手腕,“再,再等等。”

余柯有条不絮地让随他而来的一名小厮去马车里取了药箱,取出里面的药膏,正要摁住难受地不停翻动的孩子,梁有今就一步上前,一边将袖子折上去,“我来帮你。”

余柯瞥他一眼,默许了。

那药膏味道奇特,抹好后不过稍许片刻,孩子们就安静了下来,似乎减缓了不少疼痛,闭眼睡去了。

余柯收拾着药箱,头也不抬,“回去后净手三遍,用热水。”

梁有今看着他,“余大夫,我有位朋友的小侄也得了此病,我可向你买下一支药膏?”

余柯把药膏塞进他手里,“这药膏只在缓解症状,治标不治本,若是症状严重,还是会危及性命,尤其是体弱的孩童。”

“余爷爷,我阿娘回来了!”这时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裹着头巾满面沧桑的妇女跟在其后,她满眼感激地在余柯面前跪下,“余大夫,你的大恩大德我们真是一辈子都还不完。”

余柯伸手将她扶起,道了句不必。

“过几日我会再过来一趟,期间伤口犯起疼来没胃口,也要让他们尽量多吃些,还有夜间别用被褥捂着伤口,出汗了容易发炎。”余柯一条条嘱咐道。

妇女连连应下。

她从挽着的篮子里摸出几颗土鸡蛋,用袖子擦拭表面沾上的一点泥,捧在掌心里递给余柯,“余大夫,这些你收着吧,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可回报你的,还受了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余柯顿了下,伸手接下了,“好,那我收下。”

扎辫子的女孩儿瞧见开心地笑了,她扑到余柯身前抱住他的腿,仰头看着他,“余爷爷,你住在哪儿呢,我以后想去找你玩。”

余柯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不住在京城,等过段时间你们都好了,我便要离开了。”

女孩啊了一声失望地眨眨眼睛,“那我们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有空,我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余爷爷的家离这里很远么?”

余柯叹息,“嗯,是挺远的,而且家里还有一个不听话的人,身体不好,离久了不在他身边,怕他生病了也不说。”

他此次回京取几车很重要的药材,路途遥远,他本是打算快去快回,可是无法对这群贫民窟里的人视而不见,遂给暮冬生写了封信,告知他自己会晚些回去。

余柯是一个将生死看得很开的人,他看病就医几十余年,看过的病人不计其数,但医者仁心没怎么养成,这辈子少的可怜的软心肠和耐心,大概全扑在那一人身上了,他知晓暮冬生儿时也是在这种窑子里饿得瘦骨嶙峋,甚至于被喂狗食、被拳打脚踢,不知多少次游离在生死边缘,所以每每经过这些巷子或贫窑时,他都没办法视而不见。

为此曾被他的老友重阳笑话过,没曾想活了大把年纪,还因为喜欢一个人,变成了他人眼中的活菩萨。

“京城鼎鼎有名的二八街恶毒贵公子!”

看到余柯的马车走远后,赵贡八终于忍不住眉飞色舞道,自古以来有钱能使鬼推磨,余老爷富得流油,一身家的银钱无处挥洒,便是纵容着他唯一能够继承家业的独子在京城横着走,常人见而避之。

“在余老爷那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余柯那儿,便是爱情能使腐木生了。”

“余老爷死后,他宅子里的一群妻妾为了遗产争得头破血流,余老爷立的遗嘱里给他的妻妾各分了一点,剩下的全部留给了余柯,可是他不要,最后分文不剩地全兑成了物资捐给了那些贫苦人家,就以余老爷那性子,知晓了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赵贡八说着说着,渐渐把眼神移向梁有今,“我忽然觉得,这派作风和某人倒是很相像呢……”

梁有今云淡风轻地扫了他一眼。

这时扎辫子的女孩儿突然看到了什么,一指门口的方向,叫道:“你,你来做什么!快出去!”

妇女也瞧见了,她神色一紧,将女孩儿护在身后。

梁有今几人顺着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扒门边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探出半个身子,正往屋里看,他身上衣裳破烂,脖子以下露出的皮肤被绷带裹得严实,就悄悄地站在那儿,也不出声,不知在看什么。

赵贡八:“他是谁?”

“公子,今日多谢你们,但眼下天色也不早了,这儿处怕弄脏了你们的衣裳,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梁有今看着妇女避之不谈的态度,心思转了转,疏忽开口:“那位被传得了疫病不治而愈的孩子,就是他?”

“仲乐,你说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坐马车来到这条街巷的刚不久,无意间从两人口中听到。”

那二人的态度甚至于害怕提起不祥之物,唯恐祸从口出,沾染上厄运,梁有今问及时,他们只匆匆回答了旧城巷那边有一个怪胎,他娘也整日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见人,眼下是生死不知,没人敢去看,大家伙都觉得瘆得慌。

妇女见他们已经知晓,也没什么可瞒的,于是叹口气说道:“公子说的不错,那孩子前段时间身上满是红疹子,可是后来突然一夜之间全好了,他的住处离这不远,没有大夫去看过,每日都是靠夜里去别人家里偷点吃食以度日。”

就在那男孩毫无缘由地痊愈以后,紧接着这附近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出现症状,大多数是孩子,还有一些体弱的年长者,于是渐渐地就有传闻说是这都是灾星所招致来的,触怒上天者必将受到惩戒,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周遭之人难免受到牵连。

梁有今不信这些虚言与所谓的鬼神,他思索片刻,抬步朝门口躲躲掩掩的男孩走去。

“仲乐!”赵贡八瞪大眼睛喊了他一声,“你干什么去?”

妇女赶紧拉住赵贡八的袖子,“几位公子都是有善心的活菩萨,但还是听我一句劝,莫要靠近那孩子住的屋,他娘亲确实病得严重,怕染了你们金贵的身子。”

“好,多谢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