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敬之是个不见外的,大喇喇往那儿一坐,单手拖着下巴,笑眯眯地瞅着蜜里调油的两人,说:“哟~怎么就稀客了?顾世子这是觉着我们打扰了你俩的小日子呗~”

“啧,哪儿敢啊我,贺公子能放下三千佳丽来看我,那是我顾某的荣幸。”顾云青搂着沈君泽,下巴枕着人肩没个正形。

“我和敬之来给你拜个晚年,带了点小东西,不成敬意。”一直没开口的方正说话了,把手边的礼盒推了推。

“我送的是柳姑娘的新酿梅隐香,我可是还没尝就带过来给你了,可别辜负~。”贺敬之晃悠着手里的扇子,点点礼盒,说:“不过方世子送的可不是小东西,上好的暖玉,触手生温,听说还能安神。”

“倒是有心了。”顾云青瞧了眼方正,二人相视一笑,也算是过了早先那桩子事儿。

“既然二位说了是来拜晚年的,晚上就留下来一道用饭吧,也算是给我这院子添点儿热闹。”沈君泽推开赖在他身上的顾云青,抻平了衣摆起身,“你们聊,我出去一趟。”

顾云青牵住人衣角,问:“去哪儿?”

“我去一趟相府,看看父亲母亲。”

沈君泽带着祁铭出了府,马车经过南街的祥云铺子时停了停,紧接着就一路往定北侯府去了。

“贸然登门,叨扰侯爷了。”R雯釦裙⑦1零5⑧⑧5⑨零

老侯爷看了眼他身后,没见着顾云青,接过祁铭递过来的糕饼盒子,说:“不知沈公子造访,有何指教?”他垂眼瞧了瞧,是南街祥云铺子的糕点,想来是顾云青同他说的。

“顾世子回京在我那儿住了些时日,想必老侯爷也是知晓的。我也知道你怕他和顾家被卷进朝堂的斗争,此番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无论日后是谁继位,顾云青都只会是青史留名的将军,那些个浑水绝不会沾染他分毫。”沈君泽面上瞧不出情绪,嗓音虽淡却透着一股子坚毅。

老侯爷捏着盒子的手紧了紧,瞧着那张与先帝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叹了口气,说:“你同阿青之间的事,我知道,也同他谈过。”

“他既有了自己的选择,我也尊重他,不管日后顾家会如何,我所能做的就是同顾家共存亡。”

“你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些,阿青认定了你,就断然不会轻易辜负了你,以后的日子你二人好好过,凡事商量着来,切勿生了嫌隙,叫有心人利用了去。”

老侯爷拍了拍沈君泽的肩,话语间有些感慨:“若是你早生些时候……害,算了,不说了。”

“我就不留你晚饭了,顾云青那小子肯定在等你回去。好了好了,快回去吧。”

沈君泽被老侯爷送出了府门,他望着老侯爷略显佝偻的嵴背,眼眶有些热,都是替大梁拿命搏过江山的,到头来还要遭帝王的猜忌,任谁都会寒心。

第二十五章

“顾世子,方才宫里来了传召,公子现下去了宫里,让属下回来告诉你,他今夜怕是不能回来用膳了。”

顾云青面色一沉,盯着祁铭,问:“什么传召,来得这样急,半道上就把人叫走了?”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

顾云青瞧着满桌子的菜,又瞧了眼一边的方正和贺敬之,心下算是明白了,沈君泽怕是早盘算好了今夜要进宫,怎的还怕他一人吃不下饭么,特地给他留了两个饭搭子。

“沈公子进宫了这不正好么,我们兄弟三个一起喝酒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你说是吧,阿青~”贺敬之手里拿着壶刚开封的梅隐香,没骨头似的往顾云青身上靠。

“我们顾大将军不会是少了沈君泽就吃不下饭了吧?”方正倒也是难得一次调侃起他来,“怎么威震八方的顾小侯爷如今倒像个磨磨唧唧的小娘们儿了。”

“吃得下,怎么就吃不下了。”顾云青近乎是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吃完了饭,顾爷带你们找乐子去。”

“好~”贺敬之手里的小酒壶撞上顾云青的,笑着应道,“正巧今日锦玉阁新来了位小娘子,听说身段可是一绝,等会儿顾世子可不要怯场啊~”

“谁怂谁他娘是孙子。”

宫里头陆德全正给二人布菜,皇帝手里捻着檀木手串,唠家常一般的问了句:“朕听说,近日你同定北侯世子关系颇好。”沈君泽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不冷不热地瞧了眼皇帝没说话。

“你也不用紧张,朕就是随口问问。”皇帝晃了晃手串,笑了两声,“能找到个喜欢的人是件好事儿。起初朕见你亲近顾云青,还以为……”

“还以为我要反,是么?”沈君泽冷漠地接过他未说完的话,讽道,“陛下真乃居安思危第一人。”

皇帝面上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说:“朕不过是问两句你同顾云青的事,你反应这么大作什么?”

“你若是真喜欢他,朕给你们赐婚可好?”

反应大么,不过是反讽了一下,沈君泽垂着眼想着,“赐婚就不必了,如今我已经在朝堂掺和了一手,不想再和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有什么别的瓜葛。”

皇帝看他面色寡淡,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开春大祭,你若是不想去便不去罢。原本朕是想着带你去看看先帝,总归你是先帝最喜爱的小儿子,也该去看望一下。”

饭桌上又是一阵诡异的缄默,过了好半晌沈君泽才开口:“过段时日我自己去吧,这两日身子不适,多谢陛下好意了。”

“老三的事儿审得如何了?”也不知是否是人至暮年,一向杀伐果决的皇帝对待逆反也优柔寡断起来,“他脾性不坏,只可惜走错了路,罪不至死。”

提起季嵩明,沈君泽就想起西北仓谷关一役,他虽未曾亲眼目睹,但依着霍辞的说法,连同顾云青身上那些个可怖的伤,他心底就发憷,眸色登时冷了下来,手里筷子重重地一搁,对上皇帝视线,说:“走错了路?罪不至死?”

“殊不知何时陛下对待逆反这般宽容了?”

“季嵩明,联通外敌,祸乱西北,光是这一条就够他死上八百回!”

“他罪不至死,那谁该死?是在西北为家国洒热血的将士该死,还是因战火家破人亡的百姓该死!”

“季嵩明身为皇室,不以百姓安康为己任,反倒因着他一己私念,带头通敌,闹得边境不宁,百姓流离失所,如今陛下还跟我说他罪不至死?”

“季嵩明不死,西北将士魂灵何安!”沈君泽气急了,眼眶都泛着些红,他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转过脸不去看皇帝,闭眼平复着情绪。

“若陛下执意要保他,那我也是拦不住的,不过此举无异与徒留祸患。”

“我有些累了,就先告辞了。”

祁铭瞧沈君泽回来脸色不大好,也没敢说顾云青去了锦玉阁,就迎了人往里走,“公子回来了,瞧着脸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沈君泽皱着眉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没看见顾云青,心下更烦躁了,转头问祁铭,“阿青呢?”

要命,这该怎么说,告诉公子他家顾世子跑锦玉阁找乐子去了?祁铭踌躇了一下,说:“嗯…顾世子,他,那个,同贺公子一道出去了。”

沈君泽扫了眼祁铭,看得祁铭心里发虚,直骂顾云青个狗东西,偏生赶在公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作妖,害得他想打小报告都不敢。

“我先歇下了,晚上阿青回来让他去偏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