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卡莱文艰难地拖行自己。他挪到一个小角落里,四肢瑟缩着蜷缩。青年闭上眼睛,仿佛疲累极了,胸口一起一伏。他在那里休整了一下,等到青年再次试图挪动自己时,卡莱文已经可以稍微活动一点双腿了。
他觉得有点口渴。滴答滴答的水声传来,虫巢里有不少钟乳石,小坑里装着清水。卡莱文用指腹蘸了一点,碰到自己唇上,察觉是水。他接着伏到小坑边,用手心接着喝了起来。
黑暗中,虫群仿佛已经与巢穴融为一体。卡莱文没有察觉,他喝完水后,接着往有亮光的地方摸去。
微弱的荧光起起伏伏,时有时无。青年忐忑,偶尔回头,神色不安。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人看着,无数方向的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让青年感到莫名的恐惧。
但他看了几次,每次都没有任何东西。这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再没有第二个活着的东西的痕迹。
不远处,有一样东西吸引了卡莱文的注意。那是半截散落在地上的防护系带,不太脏,像是不久前才掉落在那里的一样。
第十六章节 虫群
卡莱文看着那个防护带发了一会儿呆。接着,黑暗的四周似乎更清晰了一些,能看见正在咀嚼着的口器。口器有很多层,一个人被拦腰撕成两段,正在被慢慢咀嚼着。
一只巨大的白色蠕虫出现在黑暗中心。它的身体由皮质结构组成,非常光滑,有些地方长着一些纤细的触毛。它坐在宽大的巢穴里,慢慢吃着,似乎因为卡莱文抬头的动作而慢了一拍。
一节手臂从口器中不慎掉了下来,青年呆愣愣地看着。白色巨虫的身边还有零星的尸块,有些埋在石头里,被灰尘覆盖。但有几个人还没有死,面具破损,掉落在一边。
他们痛苦地呼吸着。有一人朝卡莱文的方向爬去,企图向他寻求一点帮助。
“救我,”那人艰难地说道,“救命,救命... ...""
他拼命地朝卡莱文伸手。青年往后一缩,黑暗中传来他的喘息声。
“不,”卡莱文喃喃低语道,“不。”
他哭起来。接着青年将自己抱住。
“为什么?”卡莱文轻声道。他用手臂抱着自己。“我不能...我不行...为什么...为什么要... ...""
为什么要再出现在这里?
这个思绪被痛苦点燃。他的黑暗似乎被疼痛驱散,白炽灯从天顶上打下来,让卡莱文只能抱着自己,无处藏身。不,不行,不行。他藏到这里来了,他已经躲到了这里。
也许在之前他还会痛苦蜷缩,或者再次躲起来。青年有软弱的身体,在痛苦的拷问下遍布伤口和痕迹。像每一个饱经苦打的人一样,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能藏起来的地方,或者默默忍受。他藏起来了,一次又一次,但是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还要出现在这里?
防护服的影像烫伤他的眼睛。耳边似乎响起一百种不同的尖锐声音。少年柔和的声音,女人稳定的声音,虫卵粘腻的声音,虫足狂乱地舞动着。
k,会好起来,k。卡莱文,你还好吗?
卡莱文喘息着,他踢蹬着,在黑暗中和抓住他小腿的幻觉搏斗。
我们会幸存下来的。少年的声音说。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接着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在用手背摸他烧得滚烫的脸颊,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他们生活在贫民窟里。听说有一场事故发生,有什么东西泄漏了。婴儿一个接一个地被生下来,却全都是畸形;年轻的卡莱文给做母亲的女人接生,他的手指发红,从指缝间往下滴血。
会好起来的,k。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说。但很快他的姐姐衰败下去,变得面色青白了。她的器官在慢慢衰竭,为了负担手术,卡莱文自愿参加了帝国组织的实验。
无数个像他姐姐一样的居民在污染中死去了。他们曾经出生和生活的地方也不复存在,早已经消失在泄漏的污染物里了。接着白织灯亮起来,头顶上的顶灯很快被打开。血蜿蜒从他的腿根往下流,那些卵从青年的小腹里被铁夹拽了出来,牵连着淋漓的身体组织。
那些贪婪的手拽着他的脚踝。卡莱文,你还好吗?卡莱文?k,听我说。你要活下去。活着,我们都要活着,卡莱文,我们都会活下去,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青年尖叫起来。虫巢也在尖叫,无数个声音重叠着,像涌动的潮水。这到底是第几波闯入虫巢的人?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闯入者被卷入了疯狂的虫潮中,拼命地往上伸着手。他们被碾压,被撕扯,在虫母的尖叫中被撕成了无数碎块。卡莱文在痛苦的眩晕中连连喘息,虫足在他的身上爬动,发出窸窣的声音。
血溅射出来,肠子被挤了出来。虫潮拥簇着他。他诞下这一切,本身成为一个黑暗的巢穴。他现在可以藏身,也可以蜷缩起来,像虫蜷缩起无数内足。卡莱文痛苦地喊叫,他像野兽一样‘啊’‘啊’嘶吼,又呐喊,直到嗓子沙哑为止。
他的孩子在吃掉进来的人。他不喜欢那些人,从最开始就是这样。吃掉他们,吃掉吧,卡莱文让他的孩子张开口器,吃掉所有穿装备和防护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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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孩子们心怀狂喜和贪婪地吃着。锋利虫齿密密麻麻,蠕动的口器不断开合。虫母流下眼泪,接着发出呐喊,愤怒的嘶叫和尖叫声。
被吃掉的人化成养分,变成营养液,变成新的虫卵。卡莱文大腿分开,费力地生下下一个正在被挤出来的虫卵来。
他把尸体扯烂了。他用牙咬对方,用手去掐,青年大着肚子,漂亮修长的手指弯里沾满了粘稠的血。他捂死那些还没死透的人,虫嗣挑开那些严封密实的防护服,像是剥开柿子皮一样把防护服剥烂了。卡莱文挖出那个探测员的眼珠来。
他的腹部隆起弧度,因此行动有些不便。探测员像兔子一样挣扎,滑溜溜的眼珠在他的手指弯间粘稠作响,像是温热的果冻。卡莱文听见很多惨叫声,但又好像没有听见。那些惨叫声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血从对方的眼眶中汩汩疯狂地流出来,卡莱文像是从冰淇淋桶里挖一只球一样用手挖出了他的眼珠。冰淇淋冻得太结实了。肾上腺素让青年颤抖,他的手腕发麻,浑身都有些无力。
有的时候他哭了。他不知道摸到什么东西,也许是对方试图用来攻击他的武器。血肉模糊的尸体头朝下倒在他的身下,血溅到他整个锁骨和乳房。他没有武器的时候就咬住别人,他掐,拽,死命地用牙齿,把一个人的喉咙给撕开了。血流到他的腮边,增添了一点颜色。他在尸堆里和那些人缠绕,弯曲。
死人的血给了他一点慰藉。他在尸堆上产卵,幼虫把尸体吃掉了。细小的触肢摆动着,温柔地拨动着他。
他讨厌那些结实的冰淇淋。这带来的感觉让卡莱文觉得有些恼怒,等到恼怒更加一层,就变成一种生存必须的,牙根发痒的钝感。他的牙齿非要撕开一个人的喉咙才好,血沾在他的脸上,这让青年觉得放松而又神经松弛。
他其实早该这么做了。当青年被关在玻璃房里的时候,他试图咬过想要把他拽出来的看护员。他那时候小腹也鼓鼓的,里面有东西在动弹。那东西贪恋母体的体温,不愿意出来,在母亲的小腹里翻转和扭曲。卡莱文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他双手又细又瘦,除了骨头难以看见其他的东西。
他流产又再次储卵,最后他不想失去自己体内的东西。卡莱文产生一种错觉,那东西属于他,没有人可以把它拿出去。
在实验室里的时候,卡莱文精神失常过一段时间。他生下一个异常恐怖的畸形,那东西吃掉了一整个实验室的人员,柔软的身体变得很膨胀,挤在玻璃房里。它舒适地伸展,将肢体伸入通风管道,任何一个可以钻入的地方,又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利齿和感应器。它用身体给卡莱文做沙发和凳子,母亲在它身上脸色苍白。
畸形呕吐出没消化的尸块。有时候是一节腿骨,或者是半截金属牌。它身上有些组织渗透出腐蚀性的酸液,不断将实验室侵蚀。它长的越来越大,实验室的防弹封闭外墙上都出现了缝隙。
这次失控的试验以消灭实验体而告终。卡莱文当然尖叫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他的肚子又开始大起来了。等到最后他终于无法储卵,实验室洗去了他的记忆。
于是,卡莱文终于可以发挥他最后的用途。但有些卵隐秘地留在他的体内,在一段时间之后,终于长大了。他从之前和之后都在产卵,但总有探测员和哨队试图进入他身体的巢穴里。
他大哭。中间卡莱文会尖叫,他崩溃着,那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地经过,一切都没有停止下来。停下吧,停下吧,求求你了。他一边大哭一边尖叫,然后他生气了,那股怒气让他用抓到的东西捅进什么人的身体里,一下,两下,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一直到卡莱文记不清楚的睫毛模糊了的瞬间,那点子血糊在他的眼球上,把什么都粘湿透在一起。
卡莱文甚至会吃一点人肉下去。卡莱文撕咬那个什么人的颈部,手,手臂,牙齿在纠缠中咂在那人绷紧的大臂后,恶狠狠地掀开一大片扯烂的肉来。两具身体扭曲在一起,他身体无力,虚弱,挺着老高的肚子,手腕细细,臂面涌出青色的筋。但卡莱文还是像动物一样撕开了对方,他用手,用牙,用一切能用上的地方,姿态丑陋地扯开对方的喉咙。
血溅到卡莱文的身上。他的脸被血液润湿,显露出原本的模样。那些血缓慢地顺着卡莱文的面部轮廓往下滑,他的眼睛还是那个颜色,额发和眼睫毛都被打湿,贴在上面。
虫巢狂热地涌动着。接着母亲呻吟着生育,大腿筋挛,他自己用手伸到双腿间,用手扯出新生的虫卵。他的肚子高高地耸起,很快就有新的虫族匍匐在虫母带血的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