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元清一直安静听着，没有说话。

医生觉得说不太明白，看他年纪小，又多几分恻隐之心。干脆拿了纸笔来写写画画：“乳腺癌目前常见的类型分三种，非浸润性癌、浸润癌和其他罕见癌。您的家属的结果显示，属于罕见癌里的梭形细胞癌，这是一种典型的基因诱导型。但是在发病年龄和病灶位置来看，完全不符合国内已知的Brca型癌变，所以我们医院无法下诊断结果，也无法提供治疗。”

蔺元清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揪紧了裤子，说：“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在这里治......对吗？”

医生很遗憾，也很抱歉地看着他，声音又放柔和了一点：“是的，我们只是一个市立三甲，的确是没有这样的医疗条件进行罕见病例的研究。”

“那，那培玲或者光复呢？医生，他们有没有可能接诊罕见病例？”

医生点头：“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个事。我们可以把这些检查单整理成罕见病例的备案，然后转交给培玲或者光复医院。如果他们也没办法的话，那全中国就找不到能够接诊的医院了。”

蔺元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用力咬了一下自己，勉强笑了一下：“那就辛苦您了。”

医生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歉意：“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

档案袋很快整理好，医院盖了戳，封好，交到蔺元清手里。

第39章 作者有话说：

Check In

蔺元清接过，走出医院，外面阴沉沉的，天色乌黑，仿佛正在酝酿一场暴雨。空气又潮又闷，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在刚排干水的鱼缸，每个毛孔都透不过气。

他走到门口，看到了陆玖歌等待他的身影。他手里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上，没有人的角落，他依然站得笔挺。

陆玖歌背对着他，正在打电话，蔺元清也就暂时没过去打扰。

“......我没有做出格的事，请您放心。半夜离开学校是我的个人决定，没有耽误学业，也没有违反校纪校规。”

“我知道，快高三了，学校的确是对我们看管得比较严厉。张老师对我关注度比较高，所以一有动向就会给您打电话，这很正常......我不会耽误正事！”

“这是我的私事！爸，您也有自己的社交空间，我想我们应该尊重彼此！”

“......知道了，我回学校了就会处理好的。”

蔺元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玖歌现在是准高三，他走正常的高考，所以学校并没有给他放暑假。

他们现在还处于上课状态，陆玖歌是逃学来找的他。

他涌到嘴边的千言万语顿了一下，就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陆玖歌高三啊，他正在非常重要的一年......自己怎么能拿家事去打扰他呢？让陆玖歌的家人知道了，会怎么看自己？

陆玖歌挂掉电话，拿着手里发了几秒钟呆，回头看见蔺元清，神色如常：“出来了，医生怎么说？”

蔺元清微微一笑：“还好，现在还是中期，需要吃药控制。”

他提起手里的塑料袋子，里面是一盒一盒的药：“我刚刚问完医生吃法，回去带给姥姥。医生说先吃一段时间，控制住癌细胞别转移别扩散，等稳定下来之后再想办法做手术切除。”

他没说实话，袋子里其实都是止痛、降低病人痛苦的药。

但是他没办法说实话。

陆玖歌看起来放松了一些：“好，那我就先回学校了。我半夜离开学校的事被告诉给我爸了，他居然亲自打电话过问。”

他笑着，眼睛里却全是冰凉的嘲讽：“真是罕见，陆书记居然有时间亲自打电话给我。”

蔺元清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但是他现在满脑子杂乱，也拿不出精神去安慰陆玖歌。

他们在医院门口分别，很匆忙，彼此都装着一兜心事。

一个月的暑假过得飞快，转眼就开学了。姥姥开始吃药之后，痛楚和胸闷症状缓解了很多，但是她的病情仍然是一块压在蔺元清心头上的大石头。

他想了很多办法，往培玲和光复的官方邮箱都投了电子邮件，也给两边的咨询科打过无数次电话，但是得到的回复永远是“您的需求我们已经收到，请耐心等待医院方面的回复”。

这世界上生老病死那么多，比乳腺癌痛苦严重的病情多了去了，培玲、光复哪有这么多时间来过问一个农村的老太太。

但是这个老太太是蔺元清的唯一。

他在煎熬中回到骏雅中学，刚开始上课的一周一直频频走神。老师们都知道他要冲竞赛，对此也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高二开学就已经分科，安煜选了文科然后稳踞第一，但理科的第一既不是蔺元清也不是宋子墨，而是后来居上的冯飞扬。

蔺元清走竞赛也就罢了，宋子墨却不知道为什么，成绩猛然下滑一大截。老师们和他家里谈过几次话，最近在劝他转走奥数竞赛，他好像还在纠结状态。

日子就这样快快慢慢的过去。

安煜觉察到了蔺元清的不对劲，她专程抽了一个晚饭时间来堵蔺元清。蔺元清走出教室的时候还在想着晚上要不要再给光复的邮箱投一下，抬头就看见了走廊里的安煜，柳眉紧蹙，杏仁眼盯他盯得很专注，好像已经观察他很久了。

蔺元清就有点心虚，三两步走过去，和她并肩往食堂：“你怎么来啦？”

两个人名义上还是高二A班，骏雅中学这一点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分科不分班，A班仍旧是尖子生。只是大家分在了不同的教室上课，平时很难碰面。

安煜很不客气：“你最近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学期末就要开始报竞赛了？初赛到决赛整整一个月，你现在就这个准备状态？”

蔺元清低下头不说话。

他比安煜小两个月，安煜有弟弟，所以训他的时候也和训安深一样，经常训得他不敢吱声。

安煜脸色很严厉：“蔺元清，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的。从高一开始，你几乎就是放弃其他所有的科目在准备生物竞赛，你竞赛如果没拿到一等奖的保送名额，或者二等奖的加分，从零开始走高考，你要考一般985还行，考J大C大这种顶尖学府，你拿什么跟别人拼啊？你真以为你是小说主角啊，动动手指就能一天读别人十年的书，这世界上其他的天才难道都死光了吗？你真当C省这么大的地方缺了读书苗子？”

蔺元清声音很小：“我知道错了，小煜，我暑假碰到了一些事情，我会调整过来的。”

安煜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声音压低了：“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因为陆玖歌？”

她有点急了，所以也没客客气气叫人家学长。

蔺元清摇头：“和他没关系，他正在高考，我根本不敢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