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响铃了。”宋而说,将那遥控器随手一丢,黑色在考生脚下无力的弹跳了两下:“考生蔺元清,你已经迟到,按照竞赛规则第五条,取消本年参考资格,取消今年一切竞赛成绩,并记入违规名单。”

“你可以滚了。”

死寂,仍然是一片死寂。

场内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最里面的考场,也几乎死寂。

大厅里是赛委会的裁判席,考场里只剩考生,也许还有几个成年人,可除了慕联叫来的记者和文书,就只有一两个陪考的家长。

他们是不会为了一个陌生的考生出头的,更何况那还是自己孩子的竞争对手。

副主席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几乎睁不开眼,头顶的灯都显得格外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甚至该不该下去捡起那个遥控器。

但他看到,大厅里那个瘦高个的考生,死死攥着那张准考证那也许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算得上干净的东西了,毕竟他从头到脚都是灰尘和血迹。

他在发抖。

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背着光发抖。

滴答一声,分针落在12上。九点钟,生物竞赛决赛,正式开始。

第65章 作者有话说:

Check In

风声呼啸,夜色深重,坠落向下的那个瞬间,他的脑子好像一次性掠过了很多东西。浮光掠影一般的回忆,错综复杂的情感,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一片乌有。

他落在富有弹性的缓冲垫上,腰背被震得生疼,在光滑的垫子上滚了好几下,最终滑落在一双被洗刷得泛起毛边的运动鞋前。

他抬起眼睛,看见了另一双充满泪水的眼睛。

但那个人在笑,笑得满脸泪水,跪在草地上,衣摆全是草屑,把他抱得很紧,就像是沙漠里的旅人抱着最后一瓶水。

“元元,欢迎飞回你的世界!”

“姮娥,羿妻也。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盗食之,得仙奔入月中,为月精也。”

书页里的暗语是约定的时间,安煜冒着风险在一墙之隔的郊区大路上布置缓冲垫,蔺元清冒着摔死的风险从天台一跃而下。

没有沟通,没有交流,没有承诺,只有约定。

尾生抱柱一般的坚信。

安煜的手很细弱,但是充满力量。她将摔得浑身发疼的蔺元清一把拽起,拖风筝一样拖在大街上奔跑。两个人在夜色里奔向前方,把警报、火光全部甩在身后。

微弱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他俩出现的那一瞬间,车门立刻打开,将两个人一口吞入,然后一脚油门瞬间疾驰而出。

后座上,安煜几乎脱力,喘着气,流着泪,眼睛里全是水光。

蔺元清身体素质好点,恢复过来,抓着座椅爬起来,靠在窗户边,也忍不住流着眼泪,却是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安煜看着他,眼神极其复杂。那一眼几乎震慑住了蔺元清,那一眼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几乎承担不起,几乎想要逃避。

可是他更想问,到底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对我这样好,为我做这样多?

安煜看了他几秒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她坐起身,沉默了片刻,说:“等你考完回来,我会告诉你一切。”

蔺元清一怔:“我有很多不知道的事吗?”

安煜说:“是的。但是现在不可以告诉你,因为你要去考试了。”

蔺元清看了她一会儿,素白细弱的脸,眼睛却如最不可动摇的山峦。他瞬间放弃了逼问的想法,点了点头:“好。”

驾驶座上,冯飞扬透过后视镜冷冷看了他一眼。

蔺元清心神放松了些,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你有驾照吗你就开车,还上高速?”

冯飞扬冷冷道:“不劳你操心,坐好你的车,少管。”

冯飞扬讨厌他不是一天两天,特别是他和宋子墨打过架之后,这人几乎就完全不装了。这次安煜为了他冒这样的风险,他心里膈应是很正常的。况且,人家也是千里迢迢来送他,蔺元清自认没有这样的厚脸皮对人发作。

他只好笑了一下:“谢谢你。”

冯飞扬“哼”了一声,连后视镜都懒得看了。

蔺元清打开车窗,感受了会儿伏在脸上的夜风,看着两边疾驰而过的丘陵,只觉心中郁气一扫而光,眼前如月光铺地那样明亮。

他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安煜几乎是专注的看了他片刻,待到冯飞扬转上高速,才轻轻开口:“元元,我们只能把你送到市内。一旦上了新东街,你就要自己跑着去比赛了。”

蔺元清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安煜这么安排,他也没必要再问。

安煜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指着他说:“晚上太冷了,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吧,太薄了。穿我的风衣,我买的大码,你能穿的。”

蔺元清懵懵懂懂看了她一眼,看见前排冯飞扬的脸色更臭了,于是又笑了。他脱下运动衣,和安煜换了外套穿,又看着安煜手脚并用地从后座爬到副驾驶,转头对他道:“还有三个小时,你先抓紧时间睡会儿。”

蔺元清点点头,在后座上蜷起身体躺下。他闭着眼睛停着窗外风声,只觉得心内妥帖安定,虽然依旧困着无数的谜团和问号,但是这一切已经不再能阻拦他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现在已如出笼之鸟,谁都不能再阻拦他。

他将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车疾驰驶过进城去的连接道,在立交桥上潇洒地拐了一个弯,压着黄灯的最后一秒掠过十字路口。

“......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