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问赫连岚修为几何，学过什么。上来就与他打斗起来，赫连岚第一次同这等水平的剑修交战，手忙脚乱地迎战，他本就愁肠百结，心绪乱作一团，更不敢与连昭肢体相接，两下就被他掀翻在地。连昭皱眉道，“你心思太杂，认真点。”赫连岚羞愧地低下了头，擦了擦汗，拼命集中起精神来。

两人继续交战，赫连岚越输越惨，毫无还手之力，然而在连昭步步紧逼之下，他无暇他顾，逐渐将那些心思抛至脑后，本来灰暗的眸子也亮了起来。

他于剑修一道到底有几分天赋，虽然被连昭打得狼狈不堪，但十几次后，渐渐抓住了些许诀窍，能回应上几招。

一天过去，赫连岚被打得鼻青脸肿，连昭却连发丝都未乱。

赫连岚还跃跃欲试，连昭却笑着说，“今天就到这里吧。”赫连岚还想说些什么，连昭迅速出手，以剑柄在赫连岚背上几处大穴点了几下。

赫连岚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身上酸胀无比，痛得龇牙咧嘴。连昭说，“你灵力使用过度，再练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回去吧，过几日再来。”赫连岚应下，却磨磨蹭蹭不愿意走。连昭察觉到他心思，便说，“有什么尽管问。”

赫连岚嗫嚅几下，还是没敢提炉鼎相关的事，只问道，“前辈真的是赫连家的人吗？”连昭擦拭着手中剑，随意答道，“是。赫连吟风已经跟你说了吧。”赫连岚不太适应他直呼赫连吟风大名，有些别扭地说，“嗯，母亲已经都告诉我了。”连昭道，“我没想到她会主动让你来跟我接触。”赫连岚小心翼翼地问，“前辈，能问你当年为什么离开赫连家吗？母亲语焉不详，问她也不肯说。”连昭归剑入鞘，淡淡道，“因为两条人命。”

赫连岚悚然一惊，见连昭没有多谈，于是也不敢再问，又提起了别的话题。“前辈那日是怎么杀死迦楼罗的？又是怎么料到他会从背后袭击？我虽然在席上，但学艺不精，没能看懂你的出招。”

连昭道，“迦楼罗为人多疑，临事易惧。那日他先为剑意所慑，又看不穿我剑路，必然会选择暂避锋芒，恃其速度绕后来袭。”

赫连岚眼露疑惑，“前辈，我还以为你会不屑于这类小心思，一剑破万法。”连昭悠然笑道，“那是方山海。”赫连岚想到方山海那把比人还高的重剑，打了个冷噤，“山海仙君…”他苦笑道，“实在学不来，我还是更喜欢前辈的作风。”

他又问道，“我虽然家学不精，也知道幻术启动需要一个触发点。”他言辞吞吐，有些犹豫，“前辈那天是怎么让迦楼罗陷入幻觉的？”

连昭自然知道他在回避什么，笑了笑，“幻术并非只能依托于眼睛。”

“赫连家是因血脉传承异瞳，才只专注于瞳术罢了。天下百家幻法，无奇不有，天机阁以阵法符箓起幻，六欲魔君百相一体，无时无刻不在障中。至于我那天……”

他避过身，向赫连岚展示身后景象，“你察觉到了吗？”

赫连岚一直专注看他，未曾注意周围，此时定睛一看，罗浮的亭台花园已经无影无踪，抬眼所见，尽是他所熟悉的深宅高墙，赫连府！

不知从何开始，他已入境。

赫连岚倒抽一口冷气。

这幻境逼真无比，连北地荒凉的寒风都尽数还原，冲淡了连昭身上萦绕的鼎香。他在寒风中连呛几口，忽然福至心灵，大喊一声，“我知道了，入幻的契机是味道！”

连昭点点头，脸上带笑，“还算灵光。”

他举步往前，“走吧，你不是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作者的话：前文结契的时间改一下，改成一月，三天闪婚太快了，留点时间做恨，顺便给抢亲的准备一下（其实是没想好剧情

第四十四章恩仇

赫连岚小心翼翼地跟在连昭身后，走进了这处熟悉又陌生的大宅。

这是连昭记忆中的，百年前的赫连家。

赫连岚几年前才从分家被带来主家，本就对赫连府尊崇中带着一丝畏惧。他好奇地打量着周遭，这百年在赫连吟风的铁血作风下，赫连家内部早已大换水，虽然主体未变，但不少地方的陈设和用途都已经大相径庭。

他想到连昭的身世，有一部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去问赫连吟风。赫连岚咽了咽口水，见连昭态度坦荡，还是说出了口。

“前辈……那魔头说……你和他是同父异母。这也是真的吗？”

连昭答道，“确实如此。”他笑了一下，“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赫连岚紧张得差点绊倒。“嗯…”他垂着脑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连昭叹了口气，“我是赫连吟风和她的双生弟弟所出。”

赫连岚真的摔了一跤。

连昭也不扶他，在一旁戏谑道，“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赫连岚爬起来，干巴巴地说，“听前辈你亲口说……还是太让人震惊了……”

他联想到昨日被迫观看的那场活色生香的春宫戏，再想到这几人间荒谬至极的关系，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一来，连昭岂不是走上了他父母的老路？

两人沿青石长路向前走去，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在北地阴沉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压抑。连昭娓娓道来自己身世，这些事他久未与他人言，此时谈起，竟恍如隔世。

赫连吟风继任家主前，主脉已经衰弱多年，急需一个天赋极佳的继承人震慑虎视眈眈的分家。赫连姊弟天赋不弱，但并不能服众。两人在家族重压下长大，相依为命，久而久之，竟然情愫暗生。乱伦之事被族中发现后，长老们行事偏激，索性将错就错，强逼二人结合，以诞下血脉浓郁，生有异瞳的子嗣。

姐弟二人痛苦不已，赫连吟风性格冷傲，不愿屈从，竟亲手堕掉一胎。而后再度怀孕，便被囚禁起来，百般折磨之下，她形若癫狂，连昭一出生就想掐死他。没想到讽刺的是，这孩子竟然真的天资卓绝，无人能及。

生下孩子后，赫连吟风接手家族，与赫连若云形同陌路。

赫连若云心如死灰，为掩人耳目，在家族安排下娶了徐无忧。婚后两人相敬如宾，若是一切如常，这也是一场粉饰太平、皆大欢喜的联姻，然而世事几回如人愿？徐且吟才出生不久，徐无忧便发现了连昭的身世。

事情暴露后，徐无忧大受打击，要求和离。但是徐家怎么可能放弃联姻，离开赫连这颗大树，两边一合计，干脆堵上这个可怜人的嘴，用瞳术封住她的记忆，息事宁人。

连昭说起这些事时，语调平淡，甚至有几分自嘲之意。赫连岚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正在小心措辞，连昭却忽然说，“到了。”

眼前是一处赫连岚未曾见过的小院。

连昭拎着赫连岚后颈，带他越过锁死的大门，翻到房顶上。他翻身坐下，拍拍身边瓦块，示意赫连岚过来。赫连岚小心翼翼地坐下，听得他说，“她性子外柔内刚，拼命抵抗这道瞳术，竟然硬生生打破了封印，但是到底修为低微，无法彻底挣脱，反而记忆混乱，变得疯疯癫癫。赫连吟风和赫连若云便将她藏于府中，对外宣称徐无忧已死。”

赫连岚忍不住说，“母亲和…”他到底喊不出这声舅舅，“赫连若云怎么能这样做？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他年少稚嫩的脸上透着深深的愤慨和迷茫，不敢相信自己又敬又怕的养母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连昭听他不平，却只道，“人在一种环境中久了，行事便逐渐同化。纵使非出本愿，也身不由己了。”赫连岚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愣一瞬，才追问道，“那后来呢？”

连昭道，“我幼年时无意间与徐无忧相识，不知真相，真以为她是失心之症。十七岁下昆仑回府后，便试图给她治疗。”

他手指一点，示意赫连岚看向下方。

赫连岚转目望去，惊呼一声，他见到一个年岁与他相仿，尚且稚嫩的少年连昭越过墙头，跳进院中。他看了看年少的连昭，又偷偷转过头看身边人，觉得这两人气质相差甚远。少年人的重瞳亮如星子，锐气十足，让他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令人不敢逼视。而如今身边的连昭，已经没有了那股先声夺人的气势，反而含而不露，重剑藏锋。

看更多好文请加入QQ群742599290那个稚嫩的连昭脸上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骄纵和不谙世事，他对着院中一角喊道，“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年我在昆仑所学甚广，说不定能治好你，让你和阿虺相认。”

赫连岚终于见到了徐无忧的样子，这女子容貌温婉，乍看并无异处，只是细看，便发现她眼神空茫，神态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