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照夜愕然,“这能一样吗?”
她叹了口气,“都忘了你已是分神境界,眼界自然不同。”
她又问,“那他们知道你要出昆仑吗?”她指的自然是楚凌、秦非情、计都和虞多令。
连昭答道,“这事当日我苏醒后便已与师尊商议。”
楚凌和计都日前已经离去,积石山随息壤而动,不好定位,就算楚凌也需费一番功夫寻访,计都化形已近一月,锻体之事不能再拖。走前计都化成原型抱着他的腿不愿离去,还是楚凌看不下去,把天狼强行拘走。
至于秦非情和虞多令,连昭竟少有的扶额摇头,叹息一声。
殷照夜见他表情,已知大略,当即大笑出声,颇有些幸灾乐祸,“连兄,情债难还啊。这个忙我可帮不上了。”
她起身抱起那坛飞光,悠哉游哉地转身去了药圃,留下连昭一脸无奈。
秦非情正在正见堂前长跪,断尘立在一旁。
柳虞在他身前长吁短叹。
十年前秦非情为寻连昭尸身,在苦海里跋涉三月,身染瘴气,不得不闭关三年。谁知一出关就见全天下在争夺龙渊和重瞳,心魔遂生,大开杀戒,被拎回来禁足十年,非要事不得出宗,如今还有三年之期未满。
他正是在请掌门提前解禁。
十年前的事终究是他的一块心病,救回连昭后又意外连连,如今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师兄独自离开。
堂外有流光落地,是连昭来了。
秦非情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却梗着头不看他,仍笔直地对着掌门跪着。脚步在他背后停下,有指头轻轻敲在他后脑。连昭低沉的声音传来,“阿情,你这是何苦?”
秦非情咬牙不吭声,心里想,眼睛你不要,脊骨你也不要,我费劲心思心魔暗生,不都成了笑话?而今连我你也又不要了,我又是何苦?
连昭却未有所察,还在他面前与柳虞寒暄,神态自若。倒是柳虞平添几分尴尬,连昭身为炉鼎,就算他自己不在意,那股桃花煞彻底催熟后的幽幽鼎香依旧暗藏周身,乱人心弦。不远处侍立的几位年轻弟子早就憋不住目光,一个劲地往他身上看,表情怪异。
连昭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要求与师弟单独谈谈。
待周围人走光,秦非情只觉得眼前一暗,连昭也跪了下来,与他四目相对。他依旧用一抹白布裹住了眼睛,与往常别无二致,只是秦非情知道,这不再是温顺可怜、事事仰仗自己的月奴了。
连昭捧住他的脸,像小时候一样跟他说话,“非情,你真要同我一道走吗?”秦非情不想理他,但声音从牙缝里憋了出来,“你现在没有修为,又是…你要怎么出山?你离开昆仑又要做什么?”连昭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不得不做。”秦非情咬牙,“我能帮你。”连昭仍是不语。秦非情彻底失控,他眼中发红,语气压抑,“师兄,我早就不是小孩了。你从来不告诉我你在做什么,你想做什么,我永远只能在后面看着你的背影。”
追不上,还要被一次次推开。
他感到连昭直起身子,放开了他的脸。顿时心中一凉,想要膝行向他靠近。又听连昭淡淡说道,“你与我一道,我再发情时,你当如何?”秦非情呆愣当场。“鼎身已经不可逆,师尊也没有办法。眼下只能用这具炉鼎之体,桃花煞只能暂时压制,发作必不可免。”秦非情脱口而出,“我能帮你。”连昭却笑了起来,站起身来,顺便把秦非情拉了起来,“帮我什么?与我双修吗?”秦非情任他动作,下意识否定,“不。”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也无法改口一个“能”字,顿时哑口无言。
他一时冲动,口不择言,“但我们之前…那月奴呢。”连昭表情也有点不自然,“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秦非情喃喃道,“不得已。确实是不得已,可是我却对月奴…” 他突然迫切地问,“师兄,你记得所有,那月奴又是怎么想的?”连昭面色冷淡,“没什么,当时只当你是救命恩人。”秦非情苦笑,“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连昭安慰他,“我说过了,错不在你,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我连累了你。非情,不要放在心上。”
秦非情与月奴二度云雨,早已控制不住情愫暗生。只是他迈不过这道坎,无法将师兄当成恋慕的对象,竟以为自己爱上了百依百顺的月奴。这几日百转千回,受情绪炙烤,实在是苦不堪言,愁肠百结。
连昭对他何其了解,正是察觉到秦非情这缕难言的情思,才当即止损,快刀斩乱麻。毕竟纯粹的月奴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而连昭和秦非情又不能保持这种尴尬的关系,两人情同兄弟,连昭更是亲手带大了师弟,于情于理,都无法乱了这层纲常。
连昭转移话题,“我此去时间不会太长,只为了今年海市上一件宝物。”
秦非情一惊,“你要去海市?”
连昭点头,“鼎身无法修行,我要去寻一只须弥芥子代替丹田,供我储存灵气。”
海市一年一度,位于东海蜃楼之上。蜃楼是东海最神秘的宗门,行踪飘渺,置于一只巨大蜃怪口中,蜃怪平日里潜入茫茫大海之中,唯一年一度的中元夜浮于近海,当夜便是“海市”。
海市有三条规矩,第一,来者不拒,只要是修行人,皆可入内;第二,禁止争斗,违者杀无赦;第三,百无禁忌,万物皆可拍卖。
每年海市前,蜃楼会发布拍卖重宝的名录,今年便难得有须弥芥子这物奇珍。然而海市每年拍卖的压台重宝,从来保持神秘,直到登台才露出真面目。也成为了众多修士趋之若鹜,疯狂争夺的对象。
曾经虞多令手中那枚重瞳,便是有一年海市的压台重宝,最后为天机阁所得。
秦非情退后两步,“师兄,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要待在你身边。”他坚持道,“我与掌门约定,只要我捉住波旬,他就解除我剩下三年禁令。到时候我们海市见,此事你无法左右我。”
蓬莱洞天开启后七天不能再启,昆仑拿波旬无可奈何,只好等七天过去再派人进去。这次大比闹得格外难看,满地狼藉,昆仑到现在还在收拾烂摊子。秦非情主动揽下追讨波旬一事,柳虞怕是心中暗喜。
连昭点头,“你要小心,虽说他修为倒退,到底也是三尊之一,手段众多,切莫中了他的幻术陷阱。”
秦非情复问连昭何日离去。
连昭道,次日便随天机阁众人一同前往东海。
秦非情闻言,苦味一减,心火腾得燃起,既觉得师兄可恶,又恨不得杀了虞多令。
作者的话:师弟:跟月奴做可以,跟师兄不行,觉得自己爱上了月奴(他觉得
第十七章缘来缘去缘如水
次日,连昭果然随天机阁一行离去。告辞时,虞多令笑眯眯地作别,秦非情看他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天机阁生意兴隆,宝物众多,向来不虚于用度。这次来昆仑更是新任阁主出行,一行数十名弟子,坐的是一艘可容纳百人的天舟,内里厢房众多,装饰奢侈,无不展现宗门的财大气粗。虞多令安排连昭住在自己隔壁上房,房间内更是奢靡无比。可惜对于连昭而言,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他是真的看不见。月奴只懂一些粗浅的灵气调动法门,可连昭不同,鼎体中随时流动的天地灵气已经足够他捕捉来探得身侧情况,日常起居不成问题,但要更细致地代替眼睛去勾勒物体形状,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连昭上船后便在房内打坐,出门时他发觉月光强盛,才注意到已经入夜。他随意走了几步,倚在廊柱前吹风。便听得下方几个守夜弟子走过,停在那边闲聊了起来。先是讨论了几句本次昆仑大比,就开始议论魔修入侵、凌崖子出关等大事,最后不可避免地谈起了连昭。
“他现在居然就在我们船上。”
“哈哈,说出去正道那帮人又要碎嘴子了,天机阁出行也带着炉鼎。”
“还说,不要命了?不知道阁主有多宝贝他。”
“不过一个炉鼎而已……有什么说不得的?难保阁主不是一样的心思。
“那可是连昭,当世最强剑修。”
“轮不到他,他师尊不是出关了吗,这回昆仑的脸面都靠这个大乘期撑起来了。”
“那有什么,凌崖子多半已不问世事,昆仑还是丢脸。领军人物变成了炉鼎,大比期间又被魔修入侵,简直让人笑掉大牙。”